要捨近求遠,單單是物流運輸成本就承受不起。但隨著國內的樹木遭受大量砍伐,各地政府出臺森林資源保護政策,實木傢俱的價格節節攀升。特別是2000年中國紅木標準出臺,高階紅木傢俱市場瞬間爆炸,紅木價格一天變幾個模樣。龐大的利益必然會催生無盡的罪惡,蜂擁而來的伐木商逐漸開始佔據金三角。
“這麼多人都擠到金三角來啊?”我問。
“所以現在的天下都是打下來的。”陳總點頭,說伐木商原先都是生意人,不想使用暴力,但可惜在金三角,你和別人講道理,別人和你講武器。
因為伐木商砍伐的樹木經常被當地村民和地方武裝搶走,他們就開始在西南各地廣泛招募伐木工人,一卡車一卡車地運送到金三角,參與地盤爭奪。伐木工先是用鐵棍砍刀,但是發現冷兵器完全比不過熱武器之後,伐木商就大批次地購買槍支彈藥,招募僱傭兵和退伍軍人,訓練出私人武裝,一個林區一個林區打過去。
“這些人真的太聰明瞭。”陳總說,一些伐木商看伐木生意競爭開始變得激烈血腥,隨著伐木工死亡人數的增多,遣散費和安置費都是一大筆錢,利潤也必然逐漸降低,就聯合泰國等東南亞國家的軍火頭子,轉行做起了軍火中間商。
中國人口的優勢在伐木這一行當裡得到集中體現。僅僅幾年時間,緬北的森林裡隨處都能聽到中國各地不同的方言。最高峰的時候,大小林區總共有十萬的伐木工,混亂程度堪比戰場。
死去的伐木工就近挖坑埋葬,鋪一層樹葉,再扎塊木板就當墓碑,一般不會刻名字,離開得悄無聲息。我去過林區一次,只看見過一塊大石頭上刻有死人的姓名和悼念他的人的姓名。其餘的人,都永遠消失在這片茂密的森林中。
陳總依靠先知先覺的眼光囤積了大批木材,包括紫檀和紅椿等珍貴品種,加上在金三角耕耘多年,從伐木人員到運輸路線到客戶資源再到武裝勢力一應俱全,就此迅速成為中緬邊境最大的伐木商之一。
他後來還和政府軍聯合建廠,提供大量就業崗位,繳納鉅額稅收,給附近村莊建小學,修公路,造水庫,時不時發起一些慈善捐助,轉型成為金三角頗有善名的實體企業家。
陳總和我聊到他來金三角前的經歷。
陳總的老家是南京,家裡有兩個哥哥,母親早亡,全靠父親種幾畝田勉強支援生活。他七八歲的時候,父親遭人誣告偷東西,進班房待了200多天,脾臟被打裂,回來沒撐幾年就去世。家裡三兄弟跟著年邁的爺爺生活,都沒怎麼讀書。
1979年改革開放後,大批下海經商的人富裕起來。陳總說他們兄弟看到同村的年輕人外出幾年,回來就蓋了新房,買了收音機、縫紉機、腳踏車,羨慕得不行,覺得待在家鄉沒有出路,就商量著到沿海地區博運氣。陳總因為年紀最小,被迫留在家裡照顧爺爺。
“陳總,那你哥哥現在肯定也很有錢吧?”我順勢恭維了一句。
陳總眼睛盯著我看,輕笑一聲,“死了。”
陳總的兩個哥哥年輕氣盛,在火車上與人發生肢體衝突,衝突的原因好像是抓住一個正在行竊的扒手,並將其暴打一頓。下車後,兩人被砍死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發財夢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火化後的骨灰透過郵局運送,丟失在半路,落了個屍骨無存。
陳總不知道他哥哥是被誰殺的,我問,“這事沒人管嗎?”他朝我笑了一聲,說道:“當年派出所只給個人口死亡確認的檔案,簽完字就結案了。”
陳總爺爺聽到訊息的時候正在種田,直接倒在淤泥中,躺在只撐了3個月。老爺子在閉上眼睛的前一秒,突然鼓起精神,給了陳總一巴掌,很重的力道。
我問陳總,“老人家幹嘛要打你啊?”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