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七八個小時,我都在重複敘述整個過程,陳警官則一遍遍地追問細節,後來發展到我在壩子哥身邊收過貸的客戶姓名都要回憶。
雖然審訊過程很辛苦,但是睡覺這方面倒是沒有虧待,公安局有獨立的休息室,被子床單都還乾淨,半夜餓了還能吃碗泡麵。
接連幾天,我都處在高壓環境中,有時負責詢問的警官會故意說錯一些資訊,我一旦沒能及時發現,他們就會在這個問題的基礎上反覆追問,搞得我精神特別緊張。
直到現在,我被人問同一個問題三遍以上,還是會煩躁。
終於等到筆錄做得差不多,事情也交代完全以後,陳警官就拉我到走廊透透氣。
他問我想要煙不?我趕緊說,想很久了。
陳警官就丟給我支菸,又拿了火機給我點上。
“你現在還不能出去。”陳警官等我把煙吸完才說道。我說自己當初進來的時候就有這個心理準備。
陳警官看著我,說已經立案,但這案子太大,他們得把我轉移到看守所,這是為了破案也是為了我的人身安全,希望我能理解。
他又問我有沒有想要聯絡的親人朋友,他可以破例讓我打個電話。
我想了一會兒,最後拒絕了。
2010年5月18日,我被關押進看守所。
也許是陳警官打過招呼的緣故,我在看守所的日子還算比較愜意。
人進去的時候本來會被要求衝冷水澡,但是我沒有。我直接被獄警帶到一號籠子,裡面有4張床,只住我一個人。
每天早上六點半鈴聲響起,所有人被要求出操,這時候我就被副所長帶到他的辦公室,拿著他丟給我的煙,自己倒杯茶找個位置坐著。因為辦公室的窗戶剛好可以看到操場,我就站在窗邊看著操場上的犯人們跑步,一二一叫個不停。
等到下午,除了當天輪崗做值日的犯人以外,其他犯人都被要求串珠子,就是拿一根紅線串各種顏色的珠子,也算勞動光榮,只是沒有工錢。我喜歡串珠子,這讓我心裡感覺平靜。
晚上七點鐘,大家在籠子裡吃完飯,全都集中在會議室,排排坐好看新聞聯播,中間不允許交談,一旦發現有人交頭接耳,馬上就會有獄警過來警告。
八點半大家準時睡覺,我就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聽隔壁籠的獄友說,相同型別的罪犯都會被關押在一起,我卻是單間。
隔壁籠的獄友可能也是和我一樣的孤單,就對著牆壁敲三聲,我回應他三聲。週而復始。
中途陳警官過來看過我三次,每次都往我的飯卡里充五百塊錢。沒蹲過籠子的人可能感受不到,當獄警把有人朝你卡里打錢的紙條遞過來的時候,那種欣喜的感覺。
我特別感謝陳警官。
看守所的日子可以用枯燥和無聊來形容,犯人最開心的時光就是有女囚犯從籠前走過,這是唯一可以用眼接觸到女性的機會。
每到這時候,籠子裡的犯人就會鬨鬧,“砰砰砰”敲著鐵欄杆,大聲吹口哨,說些混賬話。獄警只有舉起橡皮棍才能勉強鎮壓。
混得久了,自然也聽過很多獄友講述自己的故事,無外乎是為情、為錢、為家人,每個人都在拼命粉飾自己的犯罪經歷,根本不肯承認是慾望或者憤怒作祟。
看守所裡所有編號的籠子都有個老大,多半是由殺人犯擔任,腳鐐手鐐都帶著。
對面籠的獄友問我:為什麼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殺人犯?我笑著說自己是金三角回來的,什麼人沒見過。
聞言所有人大笑。
看守所裡打架鬥毆其實不太多,我就和人打過兩次架,也沒什麼矛盾,雙方只是發洩一下過剩的精力。我每天做夢都想聽到獄警過來喊我: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