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點點頭,猜叔在我身旁也點點頭,一臉慈眉善目,像是和我一起分享家人帶來的喜悅。
猜叔對我不錯,隔三岔五會來小木屋找我喝酒。他是中國文化的深度愛好者,會背的古詩詞比大部分中國人還多,我的古詩詞都是中學課本上的,許多猜叔會背的,我聽都沒聽過。
他心目中最好的年代是坤沙執政的時候,提及坤沙,猜叔充滿感情地回憶:軍隊紀律嚴明,社會充滿秩序,百姓受到教化,無論軍民每隔兩三月總要進行一兩次考試,考題是對坤沙生平的瞭解,以及知曉他為金三角帶來了哪些變化,那時人人都敬愛一個領袖,不像現在,軍閥無秩序的混亂割據。
儘管猜叔起初只是坤沙的俘虜,後來才轉為坤沙手下的普通一兵,很可能並不能和這位“偉大領導人”進行足夠深刻而親密的交流。
猜叔最常找我做的事就是在緬甸炎熱寂寞的空氣裡喝酒,聊毛澤東、古詩詞、坤沙、他心目中過去的好日子和舊日榮光。
我想,他對我和對其他手下有點不一樣。
有次,酒喝得正開心的時候,我問猜叔:你老婆呢?
猜叔本來正在笑,突然一下子恢復平靜,嘴角從彎曲變成直線。後來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猜叔的老婆很久以前就被仇家殺掉了,扔進了追夫河。
不和我喝酒的日子裡,猜叔最常做的事情是躺在家裡的躺椅上,不知道想些什麼,他偶爾也會去孟拉賭博,每次去賭場贏了錢,就會拿一些糖回來分給小孩子。
猜叔的老婆以前很愛聽八九十年代港片裡的流行歌,他會叫人錄成磁帶。當猜叔躺在躺椅上的時候,屋子裡只有香港老歌的聲音流過。
過了半個多月,等我路線熟悉的差不多了,猜叔特地請當地的頭頭腦腦吃了一頓飯,帶我單獨敬了一圈酒,混個熟臉,我也算進入這個“圈子”了,不再是金三角菜鳥。
偶爾送貨的時候,經過村鎮時會有老人婦女站在路中間,語言不通,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幹嘛,後來猜叔跟我說,給他們一些糧食就行了。從那以後,我出門送貨都會提前在皮卡的後座上預備一些小包裝的大米或者小桶食用油之類。
我開始對這份工作滿意,雖說是給毒販送給養,但不直接和毒販打交道,也接觸不到毒品,就像普通的卡車司機一樣,工資還挺高,半年下來,我存了小几十萬。
我至今還記得,在離開昆明去到打洛的汽車上,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姑娘,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大,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臉圓圓的特別可愛,眼睛裡充滿對這個世界的善意。
一路上時間很長,也很無聊,我和她攀談起來,聊天中,她說自己是大學生,學的是金融管理,喜歡周杰倫,喜歡甜食,最怕狗和蛇,正在計劃一場去全國各地的旅行計劃。
她問我:“你也是大學生嗎?”
我故作沮喪地說道:“我連大學的校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
她可能覺得不好意思,想安慰我,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悻悻地說:“其實沒上過大學也挺好的,可以更早賺錢,真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又問:“你平常都喜歡做些什麼啊?”
我想了一下,回她:“喝酒算嗎?”
她給了我一個白眼,又俏皮地笑出了聲。
她很興奮地和我描述她的大學生活。比如,她們學校食堂的阿姨長得很漂亮,她們的宿管把想要混進來的男生趕出去,她們的政治課老師結婚十年還沒有孩子……
我根本不明白這些事到底哪裡有趣,但她臉上始終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那段旅途很長,在汽車的顛簸中,我很多記憶都缺失了。只依稀記得,她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你是去旅遊嗎?”
我假裝一個成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