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簽下放棄治療的同意書後一週,他回到了那個媽媽死去的老房子裡。
像當年的媽媽一樣,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是這樣死的。
是這樣,穿書來到這個世界。
是他忘了,忘得徹徹底底,誤以為他在這世上還保有唯一的,血脈相連的親人。
強烈的共情之下,楚歇與那個佔據自己原本身體的靈魂短暫地共享視線,眼睛微睜開一線,看到許純牧渾身是血地倒在河岸邊。楚歇閉眼,在一片黑暗裡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歇斯底里:「救他,救他!救許純牧!他受傷了你看不到嗎!」
楚歇沒有了求生的慾望,只在那一團黑暗裡蜷縮著。
小音死了。
「救他,快救他……」那個人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原本狠厲的聲音竟化作懇求,「求你了……救他!」
迫切想要回去的現世,對他而言成了真正的地獄。
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哥哥……』
一聲呼喚灌入耳朵,讓楚歇如死灰一般的心再次燃起。
那呼喊一聲比一聲急,「哥哥,你怎麼了,哥哥,怎麼忽然暈倒了……」
『楚歇』心甘情願讓出片刻的軀體,楚歇掙扎著想要睜開眼,聽到那遠在天邊卻近在耳畔的聲音心情無比激動。
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果真看到小音的臉,她正躺在病床上,但是已經能坐起來了,正在乖巧地吃著寡淡的湯飯。
清癯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哥哥醒了,是不是太累了,怎麼忽然昏睡過去了。」
他顫抖著抬起手。
明明簽下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小音怎麼可能還活生生地在面前。
手還沒碰到那張臉,剎那間魂魄撕裂一般的痛楚再次從周身傳來——楚歇再一次被逼出那一具身體,沉入黑暗中。
「救許純牧!」
那個聲音再一次在黑暗中響起。
「她還需要進行二次手術,已經有配型成功的肝,沈楚,是我救了她。我能救她,也能放棄她……你聽清楚,許純牧死了,我就讓你妹妹也活不了!」
楚歇心中的絞痛漸漸緩釋,慢慢地,身體好像找到呼吸的頻率。
鬆了一口氣後翻身吐出一大口水。
「你救了許純牧,我就把這個身體還給你……徹徹底底還給你……我只要他活著,你明白了嗎。」
楚歇還沒完全醒來,在那一片黑暗裡重振旗鼓,好像是枯竭的泉眼裡再次流出源源不斷的清流一般。
「好,好……你救她,賺錢,讓她手術……讓她一輩子開開心心,我知道你是楚歇,我會救許純牧,你……你要好好對小音……她很懂事,她跟我一樣怕血,怕暗處,怕密室,她……」
話沒說完,一縷日光刺入眼底。
楚歇醒了過來。
河流奔湧聲,秋深寒蟬鳴泣,漸漸傳入耳畔。
共情結束,他已經完全聽不見小音的聲音了,也聽不到那個世界『楚歇』的聲音。但他知道小音活著,就好像在茫然了二十年的絕望裡重新抓住了某種希望。
他在原世界做不到的事情,那個『楚歇』可以做到。
他賺到了足夠的錢,他支付了小音的醫藥費。
他救了她。
他哭著哭著,忽然就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他一定要自己救許純牧。
但為了小音,無論如何,他也要闖過這個世界的一道道難關,他要解開許純牧的死劫,他要救他。
看著身旁側腹插著一把匕首的許純牧,楚歇撕下身上的破布,先纏繞著摁住傷口才去林子裡找了些止血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