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的期待?」他笑了一聲,聽上去陰惻惻的,「在你看來,什麼期待,是沒必要的。」
楚歇有些吃不消江晏遲這脾氣,吃過上次的虧,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硬碰硬,只能先忍著火說:「你是不是昨夜的酒還沒消,小喜子,小喜子!去尋一碗醒酒……」
門扉剛有些要被推動的跡象,立刻被江晏遲一聲呵住:「滾出去,誰敢進來朕砍了誰腦袋!」
那外頭的腳步聲立刻遠去,連帶著幾位看守在門口的侍衛也被遣走了。
這皇帝果真喜怒無常。
楚歇喉頭一動,不說話了,只任由他攥著手腕。
楚歇今日起得晚,如今還未綰髮,江晏遲將目光往妝檯上掃,又似是想起什麼,拉著楚歇過來另一隻手翻找著,好一會兒才找出那支紅絨流蘇簪。
指骨發白,甚至微微顫抖。
他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記憶混雜的。送這簪子的時候,夜裡的那個楚歇已經有了白日的記憶,是嗎。」
「所以他那時候也開始會騙人了,我竟從未懷疑過……紅羽鶯尾絨,取成雙之意。楚歇,你真的想過要與我當真正的夫妻嗎。」
楚歇萬萬想不到小皇帝如此敏銳,一時間又是語噎。他似是還在等自己的回答,楚歇訥訥了半句「我不是真的要騙你,我也是……」話還未說完。
江晏遲手中的簪子咔嚓一聲被拇指折斷。紅絨一頭墜落地上發出清脆地一聲響動。斷口刺破掌心,有鮮血從指縫裡流出,滴答滴答,染在那熠熠的斷簪上。
手垂下,餘下的半截也滾落在地。
楚歇心裡生出一些驚慌,他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個小謊,竟惹的他生生折斷簪子。
他竟是如此生氣。
「我說過,我喜歡你,我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盡數說給你聽……」江晏遲滿是鮮血的手抵在額頭,眉尾,睫羽都沾著血跡,狼狽不堪地連退幾步,如今再看面前人如桃花似的昳麗容顏只覺得扎眼。
「是因為,我要你信我。」
「不是——要你騙我。」
小皇帝的眼圈一點點泛著紅,良久,漸漸生出些駭人的陰鬱。
「楚歇,你是不是沒有心。」
他第一次見著小皇帝如此模樣,想要靠近些,可是見著他臉上的血跡,聞著那人周身淡淡的腥氣,腳卻無法抬起。
甚至退了半步。
他想說你先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了,將血洗乾淨,我們再好好談談。
可小皇帝瞧見他只是後退,猛地跨一大步,用那沾滿血的手攥住他的肩頭,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骨頭捏碎。
「對不起,我……」
楚歇看到那雙眼裡除了暴虐,還有化不開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他當時的確是想利用江晏遲,說了些討巧的話,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因為他的謊言而這麼生氣。
「我的確……的確是不喜歡你,我騙了你。但是,我那時候是怕你……會殺我,所以我才——」
不對。
他還是在騙人。
早在他以自盡威脅自己殺江景諳時,他便已經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會殺他。
事到如今,他口中還是沒有真話。
楚歇感到肩部的力道加大,臉色蒼白著呼痛。
楚歇,你不是怕我殺你才撒謊。
你是想借我的皇權保住許純牧才撒謊。
甚至你回上京城,與我成婚,也是為了許純牧。如果許邑造反沒有失敗,你就不會回來了。
許純牧放不下他爺爺,他族人。
而你,放不下他。
江晏遲看著那雪白的脖頸,幾乎想要直接將此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