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五點是人最累的時候,也是人的神經最放鬆的時候。聞暮雨的身形像鬼魅一樣飄出了內科的病房,無聲地向著楊玉潔所在的外科病房而去。
在查出親手殺害自己母親的人就是黃讓之後,聞暮雨在夜色中又一次來到了安置楊玉潔的附屬醫院。當時天色已晚,絕大多數的醫生和護士都已經下班回家了,留下的只有幾個剛畢業的小/護士,還有白天那個對聞暮雨相當有好感的年輕醫生。
見聞暮雨這麼晚了還來陪床,年輕醫生不由得和聞暮雨多搭了會兒話。聞暮雨聽說這醫生還沒吃晚飯,就主動請了這位年輕醫生到醫院餐廳裡吃宵夜。
身邊有如花似玉的美人相伴,平時憋了一肚子話想說但是沒有物件說、也沒有時間去說的年輕醫生這會兒總算是找到了能聽自己傾訴的物件。當即就話匣子開了閘,想關都關不住。
聞暮雨耐心好,一直陪著這年輕的醫生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與憤慨,她那一雙瀲灩眸子似會無聲輕語,唇邊的輕笑亦略帶玩味,這更是惹得那年輕醫生來了興致。從平日裡的積怨不滿到對未來的暢想年輕醫生統統都毫無保留地說給了聞暮雨聽。
意識到了自己的多話,心道慘了這下可要被美人當作八卦份子來看了的年輕醫生心中暗自後悔。好在聞暮雨似乎也對他的話挺感興趣,不但配合著他的話題,甚至還主動問起這所醫院裡有沒有更加有意思的事情。
年輕醫生頓時精神一振,又和聞暮雨談起了醫院裡的種種怪談,最後還和聞暮雨說起了內科病房裡那個命不久矣,近期正鬧著想要安樂死的小夥子的事情。
第63章
李立到達附屬醫院的時候天還沒亮。開啟房門,李立看見病房裡亮著一盞散發著暈黃微光的小燈,接著就看見燈下陪床的聞暮雨正頭點頭點的打著盹兒。
心中閃過一種撕扯般的怪異感覺,說不出是自己是喜是怒、是驚是悲的李立有一瞬的怔忪。
見了李立,聞暮雨也不驚訝。李立相較十年前而言胖了不少,但神情裡那種清高而自命不凡的地方卻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你來了……」
用手掩住略微慘白的柔唇,聞暮雨打了個呵欠。緩緩地從楊玉潔床邊的椅子上起身的同時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確定過時間的聞暮雨用不疏離淡漠也不親切熱情的態度對李立輕聲道:「這裡就交給你了。」
沒有和李立打招呼,也沒有向李立說明自己是誰,也不要求李立自我介紹的聞暮雨惺忪著雙眼拎起自己的手提包。
「護士告訴我她們平時六點開始查房。最近天氣冷,到七、八點才開始查房的事情也是有的……」
隨代完,連句「告辭」都懶得施捨給李立,聞暮雨微風一般略過李立的身邊,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心下泛起不知名的滋味,李立對著聞暮雨那驚起走廊上感應燈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他很是鬱悶,卻在問自己為什麼鬱悶的時候被自己給難住了。
走出住院部,聞暮雨走進了飄揚的雪花中。她臉上的表情是薄涼的,宛如沒有溫度的水流被浮冰所覆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點漆眸子裡亦是冷情的,好似一團一碰就會凍傷人的黑色結晶。
大舅媽啊大舅媽,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死,不一定都是痛苦的極致。就像死不一定都是能帶來安寧的終點。
你真正的痛苦正要從現在開始。好好的享受吧,我送你的這份大禮。
沒有軟弱自然無淚可流。漫步在風雪之中,聞暮雨的眼眶中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有黏在她面上的細碎冰稜因為融化而像淚一般沾染上她的羽睫、她的柔唇、她蒼白的面頰。
聞暮雨的手提包裡裝著一個金屬制的小盒。那個小盒裡擺著數支無痛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