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先生入京,原是想讓其教導自家子侄,但被當時已久病的太皇太后得知。太皇太后密見先生,隨後便安排先生假扮宦官,入東宮教導於我。先生雖被困於東宮,卻毫無怨言。諄諄之心,我實難回報。”
白殊聽得有些詫異。先前他聽懷傷琴曲,觀懷傷棋路,都覺得對方是個平和之人,沒想到前半生竟是這樣的遭遇。這樣的過往還能有如此心態,難怪他一手帶大的謝煐並不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更沒有因為皇帝的刻意捧殺而心性扭曲。
隨既白殊又想到兩年前的史更漢叛亂,以及一年半前從江南來京的樂伎李若兒。
“先生被迫離開東宮,是因為你在兩年前那次叛亂裡的表現?”
謝煐面色有些沉:“今上一直以為我被他養廢了,但那次我為自保,不得不露出鋒芒。他一得到訊息就知我必是自小有高人在側,當時東宮衛都被我帶走,正方便禁軍嚴查。
“幸好先生先一步察覺,脫身遁走。如意樓……有些複雜,我日後再與你詳說。總之,先生找上如意樓,以琴師身份藏身其中。我回京之後,只能假託狎妓名義去看望於他。”
白殊側頭看過去,見謝煐面上一層鬱結之色,不由得伸手點上他蹙起的眉間。
這動作一出,兩人都是一愣。
不過白殊很快收回手,撐著若無其事的模樣道:“如今既已將先生接來奉養,你也不用再糾結此事。總歸,有一同清算的那一日。”
謝煐卻是想起山洞中的那一晚,最後就是這人輕輕揉著自己眉頭,自己才安心地又睡過去。
他心緒有些亂,就沒察覺到白殊細微的異樣。方才升起的憤怒情緒也被打散,面色漸漸和緩,低低地回白殊一聲“嗯”。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幸好此時兩人也走到岔路口。白殊道別一聲便轉回竹影院,謝煐則走向寢殿。
謝煐一路進到殿中,猶豫片刻,轉身進了臥房。
臥房裡還是昨晚的模樣,扎著許多鮮亮的紅綢,床上喜枕喜被收拾得齊整,只有案几上燃盡的龍鳳燭已被換掉。
馮萬川跟著謝煐進來,見他進到房中停站著不動,上前問道:“殿下可是想在這兒用午膳?臣讓人擺上來。”
謝煐彷彿被他喚回神,卻道:“這些都收了吧,我照舊宿在書房。”
說完便轉身出去,走向偏殿書房。
馮萬川有些莫名,猜不透太子特意回來看一眼是為了什麼。卻也沒有太過詫異,畢竟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太子也很少去臥房裡睡,幾乎是一直宿在書房的隔間裡。
一個好的總管不需要時時猜透主人心思,只要一絲不差地遵從命令既可。
馮萬川沒再多想,出去吩咐人將臥房裡的綢花寢具都收起來,又轉去小廚房讓人把膳食送去偏殿。
翌日,白殊用完早飯,就有謝煐身邊的小廝來問是否可以啟程。
白殊抱起黑貓便要走,突然想起來謝煐說老夫人喜歡他“乖巧”……他抬手看看身上的石青道袍,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讓知雨去找出件石榴紅的圓領袍換上。
上年紀的人通常都會喜歡喜慶的顏色。而且,穿紅的也能襯得人精神好。
待白殊慢慢走到正殿前方的院子,謝煐已經坐在車裡。他正要登車,門房突然帶進來一個小宦官。
小宦官是來傳嘉禧帝口諭的,讓白殊明日巳時入宮面聖。
依制,不是聖詣就無需設香案、下跪聽宣。白殊躬身聽了,應聲“謹遵聖命”,小宦官便急急回宮覆命去,全程謝煐都沒下車。
白殊沒在意那口諭,招手叫過知雨吩咐兩句,就坐進車中。
車子緩緩動起,白殊在平穩的車裡撫著黑貓,一邊笑道:“殿下不用為了牽就我坐車,我自己坐車便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