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四面垂著暗紅色的輕紗,當東方的紅光騰起時,就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輕紗後面觀望,直到紅光扔下東西飛往朱雀門,那雙眼睛輕輕眨了眨,一雙玉手合上了窗子。
“唉,行夜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果真晦氣。”嬌媚的聲音從車中傳來,若不是低沉沙啞,猛一聽仿若女子。
“大人。”車伕有些惶恐,“馬受了驚,有些不聽話。”
“罷了,就算是人看到一具屍體突然從天而降也是會害怕的,何況是它。”車中的人彷彿低笑了一聲,“舒夜的房子也不遠了,我走著過去,長安城的夜景也別有風味吧。”
“是。”車伕垂首,恭敬的撩開簾子。
一個異常俊美的男子從馬車中走出來,鳳眼紅唇,面色白皙,手持一柄金摺扇,一身暗紅色的寬大袍子,袖口有仙鶴祥紋,正是當朝大祭司賀憲之。
賀憲之下了馬車,抬步踩著虛空,意態悠閒。他有潔癖,不願讓足下沾塵,所以出行多是坐轎乘車,如果必須要走路,不惜消耗些靈力憑虛御風,也是足不點地。
他雖然走的悠閒,但細長的眉凝起,摺扇輕輕擊打右手手心,有些漫不經心。
“大人。”車伕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怎麼?”賀憲之問,腳下不停。
“那落到橋下的果真是人的屍體?”
賀憲之紅唇勾起微妙的弧度:“是啊,還是個女人。”
“那……是妖怪害人嗎?如果是,大人怎麼不上前檢視?”
賀憲之身為祭司,防衛長安城讓帝都不被妖物侵蝕是他職責所在,所以他有此一問。
賀憲之聞言搖了搖頭:“若只是妖怪還好辦些。”
賀憲之不再多說,車伕也不敢再問,走了幾步,突然化成一片灰褐色的羽毛,飄悠悠飛到賀憲之手中。
賀憲之嘆了口氣,將羽毛收入懷中。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棟燈火明亮的閣樓,雕廊畫棟,簷角翻飛,掛著描繪著美人圖卷的薄紗燈籠。
賀憲之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門。幽檀木大門應聲而開,傅舒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
賀憲之轉目四顧,沒見著百里青柯,抿了抿唇,笑道:“人呢?”
傅舒夜沒說話,二樓突然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一件銀白色的東西骨碌碌滾下樓梯,到了賀憲之腳下。
賀憲之揚了揚眉:“這見面的方式倒是別緻。”
那滾下樓梯的正是百里青柯,他手腳被捆,可能是想要逃跑的時候觸動了傅舒夜佈下的機關,所以從樓梯上滾落。
他皺著兩條銀白色的長眉,憤恨的看了看一臉雲淡風輕的傅舒夜和笑得甚是詭異的賀憲之,哼了一聲。
一陣白煙過後,百里青柯化為一個圓球,只留一頭銀髮在外面。
賀憲之嘆了口氣,俯身將那個銀白色的圓球抱在懷裡,轉身要走。
“且慢。”傅舒夜站了起來。
賀憲之轉身,有些幽怨的回眸:“你可是要我報答你?可我身上沒有帶什麼寶物,皇帝賞賜給我的東西你又不稀罕。如果你真要從我這裡拿去些什麼,就只能將我本人相送了。”說著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無辜。
他懷裡的圓球抖了抖,似乎就要忍不住現出原形。賀憲之笑了笑,抬手撫了撫它的銀色長髮。
傅舒夜沒有理會賀憲之的胡言亂語,望著他的眼睛道:“百里青柯殺了人,賀大人不準備給被害的人一個說法?”
賀憲之搖了搖頭:“他本是鬼,所以並未覺得將人變成鬼有什麼不好。況且那女子是自願獻身……”
傅舒夜不語。
賀憲之道他已經默許,笑了笑,準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