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痛哭了許久,溫顏備受衝擊的情緒才得到宣洩。
等她能平靜下來面對方沛萍的離去後,沙啞道:“去打水來,找身乾淨的衣裳。”
採青不敢多問,忙下去命人打水找衣裳。
沒過多時,一盆乾淨的清水端了上來,還有一套亡者素衣。
溫顏遣退閒雜人,獨自替方沛萍擦洗身子,換上乾淨素衣。
她從未替身故的人穿過衣,手很笨,卻努力給骨瘦如柴的女人衣冠體面。
蓬亂的白髮被梳理得整齊,身上的髒汙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方沛萍的指甲很長,溫顏一一修剪。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地替對方整理衣冠儀容。
女兒家都愛乾淨。
她要回家了,定然不願先生看到她一身狼狽。
她應該乾乾淨淨體體面面地站到雙親面前,去擁抱他們,擁抱她的愛人與孩子。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裡,守陵人的身故再平常不過。
溫顏無法替她舉辦風光葬禮。
簡陋的靈堂,簡陋的棺材,停在陵墓裡的小小一角。
溫顏獨自守了一夜。
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願說。
有時候她甚至會掐自己,是一場夢。
可是很疼,真的很疼。
翌日一早方沛萍的遺體被火化。
溫顏站在破曉的晨光裡,望著火光沖天,眼眶還有些紅腫。
被火舌舔舐的遺體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一如她千瘡百孔的人生。
溫顏默默地仰望一點點亮開的天色,喃喃自語:“方沛萍小姐,一路走好。”
待□□化為灰燼,只剩下骸骨後,被溫顏命人撿拾到一隻骨灰盒裡。
她要把它帶走,送到曾經的南京城安葬。
而現在那個城市叫做金陵。
周瑾行只給了她兩日的行程,在回京途中,那隻骨灰盒被溫顏託人送去了溫家。
她留下一封信給家人,請求溫宗榮務必差人把骨灰送至金陵,了卻心願。
這件任務給溫顏造成了巨大的心靈衝擊,她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馬車進京後,溫顏像被抽去靈魂的木偶,神色疲倦,臉上寫滿了憔悴。
採青擔憂不已,欲言又止道:“娘娘說句話吧,什麼話都行。”
溫顏沒有應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難以自拔。
採青嘆了口氣。
她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執意去見那宮女,也不明白二人是什麼關係,竟會親自為那宮女送葬。
只不過見她哭得這般傷心,還是頭一回見。
進皇城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溫顏回到長春宮,只潦草地梳洗便歇著了,句話未說。
程嬤嬤意識到不對勁,私下裡問採青。
採青也說不出個名堂來,粗粗講起皇陵裡的情形,聽得程嬤嬤匪夷所思。
夜深人靜時,天空中雷鳴閃電。
溫顏躺在舒適的床上,穿的是絲質寢衣,蓋的是錦被。
這才是她所處的人間。
而非皇陵那個滿牆深冷的青磚,死氣沉沉,毫無鮮活之氣。
聽著外頭的響雷聲,她明明很疲憊,卻睡意全無。
“009,我想跟你說說話。”
系統009隔了好半晌才道:“宿主。”
溫顏睜大眼睛,木然地望著帳頂,在腦內問它:“你說方小姐回家了嗎?”
系統009沉默了陣兒,才道:“你已經把她送往金陵。”
溫顏心中有惑,“待她在金陵下葬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