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螺寺位於京城東北方向的懷柔,距京城約有百餘里,女眷們的車馬行駛緩慢,到達紅螺寺時已近傍晚。
昨天若谷就來打點過了,紅螺寺的住持方丈親自相迎,見來的都是年輕女眷,便指了位七旬開外的老僧相陪。
一行人梳洗過後,用了素膳,已是一更時分,便約定明天一早先在山下拜拜,求個平安,然後就去山上的觀音廟。
臨來的時候,秦珏讓管三平跟著一起過來,用了晚膳,管三平已經讓人汲了泉水,羅錦言烹了茶,請張氏和莊芷樺過來吃茶聊天。
張氏和莊芷樺平時都要主持中饋,難得有這樣的閒暇,索性讓丫鬟把窗子敞開,竹濤陣陣,山風徐徐,說不出的閒情逸致。
乳孃抱著天賜坐在一旁,天賜吃得飽飽的也不睡覺,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莊芷樺看著喜歡,摘了自己腕上的一串南珠給了天賜,張氏推辭,莊芷樺不依,張氏只好讓乳孃替天賜把珠串收下,要把自己的一隻羊脂玉鐲子送給莊芷樺,莊芷樺不肯收,羞赧地道:“太太真要賞東西,回去後就給我幾件天賜穿過的舊衣裳吧。”
張氏哈哈地笑,回去後果然讓人送去了幾件天賜的小衣裳。
次日一早,眾人便去山下的寺廟裡拜了,清晨的紅螺寺,青磚素瓦,翠竹掩映,鍾靈雋秀中更顯寶相莊嚴。
觀音廟在山上,沿途有三百三十三座觀音像,更有一千多級石階,張氏把帶來還願的紅綢一一系上,和莊芷樺一起,看到觀音像就拜,把個準備坐肩輿上山的羅錦言鬱悶得不成,總不能張氏走著上山,她卻讓人抬上去吧。
她抗議,抗議無效,張氏笑著說道:“你若是不想上山,就到別處玩吧,我還想給你和天賜再添幾個弟弟,是一定要誠心誠意地走上去的。”
莊芷樺更不用說了,她就是專程來求子的。
於是,張氏和莊芷樺一路走一路拜,羅錦言慢吞吞跟在後面,白九娘笑著對她道:“大奶奶,讓我揹著您吧。”
羅錦言搖頭,她不是沒有力氣,她只是懶得走路。
她轉過頭去,看到綺霞低著頭默默走著,沒有其他丫鬟的興奮。
羅錦言衝著綺霞招招手,綺霞要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羅錦言是在叫她。
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羅錦言嘆了口氣,綺霞和沈硯見面至今也有七八天了,卻還是沒有緩過勁來。
“大奶奶,您有何吩咐?”綺霞囁嚅道。
羅錦言淡淡地看她一眼,繼續向山上攀爬,綺霞不明所已,只好快步跟上。
日上三竿,熱氣漸漸湧上來,眾人都已香汗淋漓。
羅錦言指了指正在前面的觀音像前的一群婦人,她們張氏和莊芷樺一樣,都在虔誠禱告,羅錦言對綺霞道:“來紅螺寺求子的婦人不分貴賤貧富,有命婦也有村婦,但是你可見過有幾個是做姨娘的?即使有做姨娘的,也大多是由大婦帶著,你可知是為什麼?”
綺霞一怔,心裡隱隱想到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忍住,木然地搖搖頭。
羅錦言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因為即使菩薩顯靈,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兒,也只能喚大婦做母親,而那位生母卻只能是姨娘,這兒子即使封閣拜相,要孝敬的也只有嫡母,而非生他的姨娘。稍有失禮,便會被彈賅嫡庶不分,身敗名裂。”
“真若那樣,這做生母的,豈非是拖累了兒子?”綺霞臉色蒼白如紙。
羅錦言呵呵地笑:“若是講體面的人家還好,能給姨娘終老,但她也不要妄想著與兒子共聚天倫;若是那些不講體面的,大婦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把這姨娘打發掉,免得日後讓兒子落人口實。”
羅錦言說完,就叫過立春,喝了幾口酸梅湯,看也沒看綺霞,追著張氏和莊芷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