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整一天,羅錦言名義上是調養身子,實則是在屏神靜氣回憶同德四十三年發生的那件事。
歷朝歷代,行刺皇帝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真若是謀朝篡位之人,誰也不會去行刺皇帝,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即使手握重兵,也要弄個清君側或勤王的名頭,行刺二字用在帝王身上,就是有勇無謀的做法。
除非那人不是為了皇位,而是仇恨。
仇恨?
與趙極有仇的人太多了,他的五大罪中涉及的宗室、內監、朝臣,以及因為這些事被牽連的人。
不計其數。
傳說當年太子趙植一案後,菜市口的血流了整整三個月。
這些年來,趙極攻高麗、破瓦剌、打韃靼,赫赫戰功後是一將功成萬古枯,又有多少人因趙極而死?
這些人中但凡有後人的,豈不是都和趙極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樣一想,想拼了性命刺殺趙極的人選就太多了。
羅錦言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下去,她決定去想別的事。
次日上午,張氏便急匆匆趕了過來。
羅錦言生病時,秦珏沒敢往楊樹衚衕送信,昨天見羅錦言確實沒事了,這才讓常貴回去說了一聲。
張氏把羅錦言上上下下看了一個遍,這才放下心來,道:“瘦了。”
羅錦言摸摸自己的臉,笑嘻嘻地道:“那我這陣子就不回孃家了,免得讓我爹看到。”
張氏帶了一車東西過來,怕是也瞞不住羅紹了。張氏打發了屋裡服侍的,低聲對羅錦言道:“老爺去國子監的事八成是能定下來了。”
羅錦言在張氏眼中看到了欣喜,便笑著猜測道:“該不會是要官升一級吧?”
張氏點點頭,道:“老爺的學問好,到國子監也適得其所。”
羅錦言忽然佩服起父親來了,上次張氏說起這件事時,還是一臉的憂心,可也不過兩個月,張氏便是與有榮焉了。
也不知父親是如何說服張氏的。
張氏又說起莊芷樺來,羅錦言這才知道,莊芷樺從紅螺寺回來,當月的小日子就沒有來。
雖然時日太短還看不出什麼,可常家的兩位老太太昨天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張氏送了厚禮,還說羅錦言是新婦,常家不方便登門相謝,就一併都送到張氏那裡。
張氏笑道:“我給你帶來的東西中,有六斤當歸和六斤枸杞就是常家送的。”
羅錦言愕然,這常家送禮也太有意思了。
張氏又道:“他們家還送了十斤豆油十斤香油,我沒給你帶過來。”
是怕讓秦家笑話吧。
羅錦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常家在新樂是開油坊的。
張氏卻沒有在羅錦言的笑聲中看到鄙夷。這位姑奶奶眼界有多高,她這個做繼母的早就知道,可偏偏卻對常家高看一眼,以前莊芷樺沒有嫁到常家時,羅錦言與莊芷樺的關係也只是泛泛,如今莊家大不如前,莊芷樺也從首輔家的小姐變成常家媳婦,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撇嘴,可羅錦言卻在這個時候和莊芷樺走動起來,還不遺餘力把她拉過去為莊芷樺在常家做面子。
據說莊淵很窮,早年女兒大歸,親家索要三千兩銀子,莊淵都拿不出來。
可見莊芷樺的嫁妝也不會多,常家出身鄉紳,對財帛看得很重,如今莊淵在朝中的日子並不好過,自然也顧不上提攜常一凡了,想來常家兩位老太太對莊芷樺的苛刻,不僅僅是因為子嗣的事。
羅錦言一定是早就看明白了,所以才拉著她這個繼母一起給莊芷樺幫忙。
張氏一時也看不出常一凡和莊芷樺有何過人之處,不過她自幼跟在徐老夫人身邊,有一句話卻是懂的。
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