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聲中,琵琶聲又一次響起,這次彈奏的是《春江花月夜》,隨著樂聲,賞馬場一側的圍帳忽然開啟,原來那裡是一道暗門。
十幾個身著紅色短襖紅色胡褲做番女打扮的女子牽馬走出,馬兒的脖子上繫著銅鈴,和女子腳踝上的金鈴交相輝映。女子嬌媚,馬兒雋秀,和著意境空明又時而纏綿悱惻的樂聲,讓人立刻聯想起盛唐之時在閨秀中盛行的馬球。
如今在京城裡,勳貴子弟依然流行這種馬上蹴鞠,趙思就很喜歡。
這些女子顯然都是來自秦淮河的歌妓,她們巧笑嫣然,毫無羞怯卻又大方得體,只見胭脂,不見風|塵。
每個女子手中都拿著一枚象牙笏,牙笏上標有這匹馬的品種、年齡和起價。
起價都在五百至八百兩。
羅錦言沒有常識,她只知道馬市上把馬分成上上、上、中和下,不知道這些馬屬於哪種,但看這陣式能猜出這應是適合女子騎的馬。
女子們圍著賞馬場走了一圈,忽然翻身上馬,動作灑脫大方,在座的不約而同叫了一聲好。
女子們騎著馬緩緩地又走一圈,卻在那扇暗門前停了下來,十幾匹馬,十幾位麗人,分成兩側排開,遠遠看去煞是好看。
暗門又一次開啟,一騎黑馬從門外飛馳而至,來到距離賓客三四丈遠時勒住韁繩,賓客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聲笑語:“一年不見章公子別來無恙?”
“難怪一直沒見到章公子,這一定要讓我們秦淮佳麗們排隊相迎,這才肯出來。”
高深走過來,指揮騎馬的佳麗們在章公子身後一字排開,,又是紅雲一片,光彩照人。
羅錦言的目光卻直勾勾落在章公子身上。
他從馬上飛身而下,竟是穿了一件閒暇時才會穿的月白道袍,道袍上繡了一叢蘭草,簡簡單單,如同墨染。這樣一襲袍子,硬是把滿座的花團錦繡都比了下去,沒人會認為他穿著道袍出現在這裡有什麼突兀,只是覺得他就是應該這樣穿。
他身姿挺拔,滿頭青絲用一柄象牙梳篦綰起,他立於馬前,陽光灑在他的頭髮上,映出一個淡淡的光暈。
但就在那光暈之下的,卻是一張面目猙獰的臉。
羅錦言認識這張臉,這是過年時孩子們喜歡的面具之一,蘭陵王。
羅錦言怔怔一刻,目光凝在那張面具上久久沒有移開,雖然離了幾丈遠,她還能感覺到那張面具後深不見底的目光。
而這個時候,那人也向她看了過來。
羅錦言立刻直覺自己需要回避,可是她能避到哪裡,正在這時,站在她身邊的霍星忽然一個箭步,擋在她的前面,把她擋在自己的身後。
以羅錦言的容貌,即使穿著男裝也能被人認出是女兒身,只是今天來的人雖然非富則貴,其中也有幾個像她這樣穿男裝的女子,一看便是跟著父兄或夫君來買馬的閨閣女子,而羅錦言年紀幼小,自是不會被人指指點點。而且在場的人當然不能盯著人家女眷們細看。
那人的目光也只是往這邊瞥了一眼,便移到別處。
羅錦言鬆了口氣,對擋在前面的霍星輕聲說道:“阿星哥哥,謝謝你。”
霍星沒有回答,也沒有挪開,十四歲的少年,身材並不魁梧,卻像一棵能遮風擋雨的大樹,將嬌小的羅錦言護在身後。
羅錦言的心臟怦怦直跳,耳邊卻已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次帶了五十匹馬,數量不多,但都是精挑細選出來,諸位不必推辭謙讓,看到喜歡的只管訂下,出手晚了那就要再等一年,一年之後有沒有中意的,誰又知道呢。”
聲音帶著一絲慵懶,便也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澈。
眾人哈哈大笑,連連稱是,已經有人高聲喊出價格,高深則在一旁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