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訂的這個雅間是天香樓裡最偏僻的,與外面的喧囂相比,這裡彷彿另一個世界。雅間裡只有秦烑和秦珏兩個人,落針可聞。
此刻,秦烑的耳邊卻是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對他說話,可他卻聽不清楚,這些聲音似是在他耳中,也似是在他心裡。
他猜錯了,以秦珏為首的秦家長房,的確是在站隊,但是站的不是當今天子,也不是趙宥,而是遠在南方的趙奕。
趙奕,傳說中打著皇太孫旗號招搖撞騙蠱惑人心的趙奕?
趙奕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對了,先有四川的商人鞏無極因為繳稅之事揭竿而起,後有雲南的夷人刀海,接著是貴州的軍戶展二鵬,當時朝堂上都認為這些只是小打小鬧,商戶、軍戶和夷人,後來假和尚觀棋帶領著一群流寇山賊從十萬大山起義,與鞏無極、刀海、展二鵬會師,抓了趙熙,最後又捧出了所謂的皇太孫趙奕。
在世人眼中,這個趙奕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泥腿子抬出來借勢的,與遠在西北的趙宥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人。
以至於後來刀海與趙奕反目,朝堂上也認為那是因為刀海本就是土司,現在有了自己的地盤,便不想再與這些賊寇為伍了。
因此,在秦烑看來,像秦珏這般含著金匙而生的世家子弟,是萬萬不會把趙奕放在眼裡的。
可是秦珏說的這番話,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趙奕?趙奕!
秦珏為何會看好趙奕,而且秦燁似乎是意料之中,不但沒有阻擋,還和秦珏說了一樣的話。
這麼多年了,秦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對父子如此默契。
雖然這種默契是建立在秦燁的無奈和秦珏的強勢之上的。
秦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問道:“玉章,無論是二房還是其他三房,都是秦家的子孫,在外人看來,我們和你們長房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知道以你之能,一定能把分宗這樣的大事做得天衣無縫面面俱到,可是分宗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到迫不得已,秦家子孫誰也不想違悖老祖宗的遺願。”
“因此,玉章,叔父只想問問你,你為何會看好趙奕?難道你會認為,他真的是當年的皇太孫?你還年輕,並不知道當年的事,當年那場浩劫,死了多少人?如果不是你們長房老太爺留了後招,秦家也會牽連在內,何況還有太子東宮的那場大火,皇太孫和小郡主的屍身後來也找到了,以竇太后和今上的精明,斬草又怎會不除根?”
“這個趙奕,有何證據說自己是皇太孫?玉章,你千萬不要走錯這一步啊。”
秦珏拿起茶壺,親手給秦烑倒茶,他有條不紊地把茶壺重新放好,這才說道:“烑叔父,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證明皇太孫還活著的話,那一定就是秦家。”
當然,棲霞寺的老方丈也能證明,慶王爺和慶王妃同樣也能。
“你說什麼?你......究竟是怎麼回事?”秦烑猛然想起秦燁的態度,他硬生生把不可能這樣的話嚥了下去。
長房不同於他們二房,秦家有很多事是傳長不傳次的,長房知道的事情,其他幾個房頭很可能連風聲也聽不到。
秦珏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眼底浮起一抹溫柔。他想起羅錦言了,當年羅錦言瞞著他去了棲霞寺,並且見過趙奕,聽說直到現在,趙奕對羅錦言還讚賞有加。
看在秦烑眼裡,有些莫名其妙,這個隔著房頭的侄兒,有太多太多他看不透的東西。
他乾咳一聲,這才把正在走神的秦珏拉了回來。
秦珏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對秦烑說道:“不但皇太孫還活著,當年的小郡主也還健在。這件事我知道,我父親知道,九泉之下的祖父和二叔父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