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天還沒有亮,楊樹衚衕的燈便依次亮了起來。
張氏看著坐起身的羅紹,笑著說道:“你還是叫上惜惜一起去吧。”
羅紹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成親,畢竟不太好,再說天還沒亮,惜惜還睡著。”
說完,他轉過身來,把手探進錦被,輕輕撫摸著張氏依然平坦的小腹,柔聲道:“寶寶,爹爹去送你姐夫,你就要有個進士姐夫了。”
張氏忍俊不止,可又捨不得把他的手拿開,吃吃笑著:“當著惜惜你可別這樣說,姑娘家臉皮薄。”
羅紹嘿嘿地憨笑:“那哪能呢,我也就是和你說說,玉章這孩子我是太滿意了,你不知道他對惜惜有多上心。”
“我怎麼不知道啊“,張氏坐起身來,笑道,“明遠堂的那個丫頭可是每天都來送東西,惜惜先前不理不睬的,現在就算是在我屋裡,聽說那丫頭送東西過來,也會出去看看。”
“哦?還有這事?那就好,那就好。”羅紹笑彎了眼睛,先前他讓惜惜給秦珏制墨,小丫頭老大不情願的樣子,看來這女兒家的心事,還是要婦人才能看出來,他這個當爹的,還是粗心了。只要惜惜也滿意這門親事,他就放心了。
這時,有犬吠聲傳來,那聲音又尖又細,卻又高亢無比。
羅紹皺眉:“惜惜怎麼這樣早就過來了?”
張氏笑得不成,如果她沒有嫁給羅紹,一定想不到會有人判斷女兒來沒來,是全憑狗叫的。
結果羅紹出去一看,湯圓正在樹下刨坑,卻不見羅錦言。
“惜惜哪去了?怎麼只有你一個?”羅紹問道,話一出口才覺自己好笑。
放眼望去,只見一個丫鬟站在西跨院門口,正和一個婆子說著什麼,那婆子垮著臉,老大不樂意地從丫鬟手裡接過放著蓋碗的托盤,轉身走了。
那丫鬟便朝著湯圓跑過來,見羅紹站在湯圓旁邊,慌忙曲膝行禮:“擾到老爺了,奴婢這就抱它走。”
羅紹皺皺眉,問道:“小姐起來了?怎麼讓人把早飯端走了?”
剛才那個婆子是小廚房的,羅紹屋裡的早膳也是她送過來的。
那丫鬟是羅錦言身邊的春份,聽老爺問起,她忙道:“小姐說幾年沒有吃過炒肝兒了,這兩天就想吃那一口,灶上備了食材,今天做過來了,小姐嚐了嚐,覺得味道不好,讓灶上的人端回去了。”
炒肝兒是京城小吃,路邊街攤都有賣的,但大戶人家不會在街邊買吃食,都是讓灶上去做。
羅紹還記得,惜惜小時候剛來京城時,他和李青風常常帶她去吃炒肝兒,這幾年好像確實沒有吃過。
灶上的都是正兒八經的廚娘,哪裡會做這種街頭巷尾的小食。
自家女兒就是想吃個炒肝兒而已,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就是山珍海味,但凡能尋來的他也不會虧待女兒的胃口。
羅紹對春份道:“讓小姐收拾收拾,我帶她出去吃炒肝兒。”
兩文錢一大碗的炒肝兒而已,又不是吃不起。
春份答應著,抱著湯圓跑回西跨院。羅紹叫來個小丫頭,道:“我帶小姐去吃炒肝兒,你問問太太,要不要一起去?”
小丫頭很快回來,道:“太太說她沒有胃口,您回來時路過八寶齋,給她買匣子楊梅糕吧。”
張氏這陣子害口,就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吃食,羅紹想到這裡,心裡也是甜甜的。
他叫了遠山和明嵐便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就見羅錦言俏生生地過來了。
穿著件青綠色荷葉暗紋妝花褙子,鵝黃色十二幅湘裙,梳了雙螺髻,插了一對南珠珠花。
他這個女兒被他嬌寵慣了,張氏是繼母,自是也沒有給她立規矩,惜惜十天裡有八天是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