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質清點點頭:“五枚穀雨錢,五百年期限,如今已經過去兩百年。”
陳平安轉頭說道:“仙子只管先行返回,到時候我自己去竹海,認得路了。”
年輕女修點點頭,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免得打攪了兩位貴客的雅興,打算回去跟師父好好商量一下,再決定收不收這枚莫名其妙的小暑錢。
春露圃專程重金聘請太真宮打造的符舟樣式古樸雅緻,並且路過靈氣稍稍充沛流溢之地便會有文豪詩文、青詞寶誥在小舟壁上顯現出來,若是客人恰巧遇上了喜歡的詞句,還可以隨意抓取文字,如掬水在手,放於扇面、書頁之中,文字經久不散,極具風雅古韻。
客人從符舟取字帶走一事,春露圃從來樂見其成。先前宋蘭樵就介紹過,只是當時陳平安沒好意思下手,這會兒與柳質清同行就沒客氣,擷取了兩句“盛放”在摺扇一面上,總計十字:靈書藏洞天,長在玉京懸。
與柳質清在青石板小徑上一起並肩走向那汪清泉,陳平安攤開扇面輕輕晃盪,那十個行書文字便如水草輕輕盪漾。
柳質清輕聲道:“到了。”
玉瑩崖畔有一座茅草涼亭,稍遠處還有一座圍有籬笆柵欄的茅屋。
涼亭內有茶具几案,崖下有一汪清澈見底的清潭,水至清則無魚,水底唯有瑩瑩生輝的漂亮鵝卵石。
陳平安與柳質清相對而坐,合攏摺扇,笑道:“喝茶就算了,柳劍仙說說看,找我所為何事?”
柳質清笑道:“你不喝,我還要喝的。”
他一手在几案上畫“真火”二字,金光流轉,很快筆畫匯聚成一線,變作兩條紅色火蛟,在几案上盤旋纏繞。他輕輕揮袖,如龍汲水,水潭中約莫數斤重的泉水飛往几案之上,凝聚成球,片刻之後,泉水沸騰開來。柳質清將一隻青瓷茶杯放在一旁,又從茶罐中拈出幾枚茶葉輕輕丟入茶杯,一指輕彈,煮開的清泉沸水如岔出一條纖細支流,潺潺湧入青瓷茶杯當中,剛好七分滿。
柳質清舉杯緩緩飲茶,陳平安道:“給我也來一杯。”
柳質清笑了笑,又拈起一隻茶杯,倒了一杯茶,輕輕一推,滑到陳平安身前。
陳平安喝了一口,點頭道:“柳劍仙是我見過煮茶第二好的世外高人。”
第一,自然還是陸抬。
柳質清微笑道:“有機會的話,陳公子可以帶那第一高人來我這玉瑩崖坐一坐。”
陳平安放下茶杯,問道:“當初在金烏宮,柳劍仙雖未露面,卻應該有所洞察,為何不阻攔我那一劍?”
柳質清嘆了口氣,放下了已經舉到嘴邊的茶杯,輕輕擱在桌上:“攔下了又如何?沒頭沒腦廝殺一場?沒意思。在我躋身金丹之後,這麼多年來,金烏宮劍修下山遊歷,靠著我這名字做了多少錯事?只可惜我這個人不擅長打理庶務,所以覺得金烏宮雷雲礙眼、厭煩那師侄道侶、不喜晉樂之流的桀驁晚輩,卻也只能假裝眼不見心不煩。”
陳平安點頭道:“有此迥異於金烏宮修士的心思,是柳劍仙能夠躋身金丹、高人一等的道理所在,但也極有可能是柳劍仙未能破開金丹瓶頸、躋身元嬰的癥結所在。來此喝茶,可以解憂,但未必能夠真正裨益道行。”
柳質清聽聞此話,笑了笑,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後道:“先前在寶相國黃風谷,你應該見到我出劍。在北俱蘆洲南方諸多金丹劍修當中,氣力不算小了。”
陳平安想起黃風谷最後一劍,劍光從天而降。正是柳質清此劍傷及了黃風老祖的根本,使得它在確定金烏宮劍修遠去之後,明知道寶相國高僧在旁,仍然想要飽餐一頓,以人肉魂魄補給妖丹本元。
柳質清緩緩道:“但是劍有雙刃,就有了天大的麻煩。我出劍歷來追求‘劍出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