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醋酸的文人措辭,竟是半點不覺得彆扭,反而跟著朱斂一起怡然自得。照理說,一個老廚子,一個看門的,就只該聊那些屎尿屁和雞毛蒜皮才對。
明月朗朗,清風習習。
對坐兩人,心有靈犀。
人間美事,不過如此。
鄭大風笑道:“朱斂,你與我說老實話,在藕花福地混江湖那些年,有沒有真心喜歡過哪位女子?”
朱斂輕輕放下酒杯,感慨道:“喜歡女子之時,豈可不真心,豈敢不用心。只是家國江湖,處處事事,身不由己。年輕的時候,心比天高,總覺得男女情愛,風流極致猶嫌小,而縱橫捭闔,功高蓋世,力挽狂瀾,青史留名,這些個詞,早年在書上一瞧見就像……”
鄭大風順嘴接話道:“就跟一條老光棍在深山老林,窺見了美人出浴圖,一下子就熱血上頭了。”
朱斂趕緊給雙方倒滿酒,就憑這句話,就該滿飲一杯。
兩人輕輕碰杯,朱斂一飲而盡,抹嘴笑道:“與摯友的碰杯聲,比那豪閥女子沐浴脫衣聲,還要動人了。”
鄭大風問道:“如此天籟,你真聽過?”
朱斂點點頭,道:“過眼雲煙,俱往矣。”
鄭大風心悅誠服,豎起大拇指,讚道:“高人!”
青衣小童翻了個白眼,實在想不明白,這兩個武夫,怎麼只要廝混在一起,既不聊武學,也不大碗吃肉,偏偏聊那吃也不能吃還最耗錢財的女子?女子長得再好看,又能如何?凡俗夫子,即便如花似玉,花能開多久?人老珠黃又需要幾年?便是山上女修,再好看,可好看能當飯吃嗎?能當神仙錢買法寶嗎?青衣小童覺得這兩人的江湖,真俗氣,太無趣。
關鍵是鄭大風也好,朱斂也罷,分明都是東寶瓶洲最出類拔萃的純粹武夫,明明如此愛慕女子顏色,又偏偏身邊一個佳人也無。
世俗江湖,所謂的江湖宗師,哪怕不過六境七境,想要偎紅倚翠的話,還不簡單?
青衣小童後仰倒去,用雙手做枕頭。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陳平安就能跟他們做朋友,而且是真正的朋友。
竹樓那邊,裴錢見著了站在二樓廊道的光腳老人。
老人笑問道:“怎麼,要給你師父打抱不平?”
裴錢眨了眨眼睛,問道:“老先生,咱們都是混江湖的英雄好漢,所以要講道義,要知恩圖報,對吧?”
老人沒有說話。
他俯瞰著這個怎麼看怎麼都是塊武運坯子的黑炭丫頭,有些納悶:陳平安這傢伙別的不說,眼光還是有點的,不該瞧不出裴錢的天資根骨才對,怎麼就捨得不用心雕琢這塊絕世璞玉?怎的就由著樓底下這個小憊懶貨吃不住疼,就真不去刻苦習武了,成天想著一夜練出絕世劍術,兩天練出個天下無敵?
只是小丫頭認了陳平安當師父,還算死心塌地,那麼老人就不好隨便插手,這才是真正的江湖道義。哪怕小黑炭每天遊手好閒,暴殄天物,老人也只能等到陳平安返回落魄山,才好說道一二。至於最後陳平安如何對裴錢傳授武學,依舊是這對師徒二人的自家事。
老人不說話,裴錢就越沒有底氣,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喊上老廚子都沒用,還是怪自己那套瘋魔劍法太難練成,否則哪裡容得老王八蛋如此囂張跋扈,早打得他跪地磕頭,給自己師父認錯了。
只是裴錢今兒膽子特別大,就是不願轉頭走人。
粉裙女童扯了扯裴錢的袖子,示意她見好就收。
裴錢輕輕拍掉粉裙女童的手,昂首挺胸,大聲道:“老先生,咱們下五子棋,規矩由我來定,誰贏了聽誰的,敢不敢?”
老人面無表情道:“不敢。”
裴錢愣在當場。
老人突然說道:“是不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