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散,不見神將。
窯務督造官衙署,龍尾郡陳氏子弟陳松風,正在一間寬敞屋內埋頭翻閱檔案。他腳邊擱著一口朱漆木箱,裡邊堆了大半箱子的泛黃古籍。女子陳對從木箱裡隨手拎了本出來,站在不遠處的臨窗位置,一頁頁緩緩翻閱過去。
衙署老管事正坐在屋內一把椅子上喝茶,風雷園劍修劉灞橋坐在對面跟老人客套寒暄。精神矍鑠的老管事笑道:“也虧得事情巧了,李家宅子那邊的李虹,親自登咱們衙署門,開口討要咱們小鎮幾支陳氏的檔案,而且只要最近三四百年的戶籍檔案,王爺點頭答應了,我便叫李虹讓人帶走了箱子上邊的那七八十本籍書,下邊剩下的籍書,年歲更大,剛好是陳公子你們想要的老皇曆。話說回來,若非每年衙署要求在夏秋時節,各曬書一次,這些早就給蟲子蛀爛吃光嘍。”
站在視窗的陳對頭也不抬,淡然問道:“聽說小鎮如今姓陳的人,都給福祿街、桃葉巷的四姓十族當了奴僕丫鬟,有些個陳氏人,甚至都當上了這些高門大戶的家生子,世世代代給人下跪磕頭不說,見著了小鎮普通百姓,還會趾高氣揚?”
老管事有些尷尬,陳對口口聲聲說著的“四姓十族”或是“高門大戶”,可是真正傳承千年的世族豪閥,龍尾郡陳氏的嫡長孫,就坐在那邊跟個下人似的,一聲不吭埋頭查閱檔案,而這位同樣姓陳的女子,竟然能夠如此心安理得,那麼她真實身份的悠久清貴,老得成了精的管事用膝蓋想想都知道。
雖說老管事沒有養著什麼姓陳的婢女雜役,可是跟那些作為小鎮地頭蛇的大姓人家,關係一向不差,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因為自己的應對不妥,給所有人惹來一條來勢洶洶的過江龍。於是小心斟酌一番措辭後,他放下手中那隻冰裂紋的水潤茶盞,緩緩道:“陳小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依著咱們衙署一位老前輩早年的說法,這座小鎮最早有兩支遠祖不同的陳氏,其中一支很早就舉族遷出小鎮,沒有嫡系後人留在小鎮,只是依稀聽說這支陳氏,當初搬離小鎮的時候,是專門留了守墓人的,只是太過久遠,那個負責為那支陳氏掃墓上香的姓氏家族,已經無法考據。至於另外那支陳氏呢,很久之前也在大姓之列,名次還很靠前,只可惜世事無常,裡裡外外折騰了幾次,就逐漸沒落了。尤其是近幾百年,就像陳小姐你所說的,確實是一代不如一代,這會兒已經沒有自立門戶的陳氏人了……不對,我想起來了,還真剩下一根獨苗,應該是現如今小鎮所有陳氏子弟當中,唯一一個沒有依附四姓十族的。那孩子他爹,燒瓷手藝精湛,還受到過前兩任督造官大人的嘉獎,所以我才記得清楚。只是他死得早,如今他孩子過得如何,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話說回來,就只說我看到的、聽到的,小鎮這邊對陳氏後人總體上都還算不錯,尤其是宋、趙兩大姓,府上大管事都姓陳,名義上是主僕,其實跟一家人差不多了。”一口氣說完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老管事轉身拿起茶盞喝了口茶水。
陳對笑著點頭道:“薛管事是明白人,難怪衙署上下運轉自如。”
老管事笑逐顏開道:“陳小姐謬讚了,像我們這種人,只是知道自己的那點斤兩,所以唯有盡心盡力而已。勞碌命,勞碌命罷了。”
陳對一笑置之,轉移視線,望向正襟危坐的陳松風,冷聲道:“實在不行,就把箱子翻個底朝天,從最下邊那些籍書看起。薛管事剛才的話,你沒聽到嗎?小鎮千年以來,檔案籍書只與其中一支陳氏有關。如果我沒有記錯,小鎮這一支陳氏,與你們龍尾郡陳氏可算同一個遠祖。怎麼,翻來覆去,一本本族譜從頭到尾,那些個名字不是奴僕就是丫鬟,好玩嗎?”
陳松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嘴唇微白,竟是不敢反駁一個字,連忙從椅子上起身,去彎腰翻箱子搬書。衙署老管事立即繃直腰桿後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