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驪軍方渡船緩緩停靠在牛角山渡口,與之同行的,是一艘被北嶽魏檗、中嶽晉青兩大山君,先後施展了障眼法的巨大龍舟。
劉重潤、盧白象、魏羨,三人走下龍舟。
武將劉洵美和劍修曹峻,沒有下船。一路護送龍舟至此,便算大功告成,劉洵美還需要去巡狩使曹枰那邊交差。
劉洵美輕聲問道:“那個青衫年輕人,就是落魄山的山主陳平安?與你祖上一樣,都是那條泥瓶巷出身?”
曹峻坐在欄杆上,點頭道:“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在我眼中,比馬苦玄還要有意思。”
劉洵美笑道:“陳平安還是我好朋友關翳然的朋友,去年年末在篪兒街,我們聊到過這位落魄山山主。關翳然自小便性情穩重,說得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對此人很看重。”
這是曹峻第一次聽說此事,卻沒有感到絲毫奇怪。
劉洵美有些懷念,道:“那個意遲巷出身的傅玉,好像如今就在寶溪郡當太守,也算是出息了。不過我跟傅玉不算很熟,只記得小時候,傅玉很喜歡每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邊晃盪。那會兒,我們篪兒街的同齡人,都不怎麼愛跟意遲巷的孩子混一塊兒,每年雙方都要約架,狠狠打幾場雪仗,我們次次以少勝多。傅玉比較尷尬,兩頭不靠,所以每次下雪,便乾脆不出門了。關於這位印象模糊的郡守大人,我就只記得這些了。不過其實意遲巷和篪兒街,各自也都有自己的大小山頭,很熱鬧,長大之後,便沒勁了。偶爾見了面,誰對誰都是一副笑臉。”
曹峻笑道:“再過一兩百年,我若是再想起劉將軍,估摸著也差不多。”
劉洵美無奈道:“真是個不會聊天的。”
曹峻說道:“我要是會聊天,早升官發財了。”
劉洵美搖頭道:“若無實打實的軍功,你這麼不會聊天,我稀罕搭理你?”
曹峻哈哈笑道:“你會聊天?”
劉洵美趴在欄杆上,道:“不論我是戰死沙場,還是老死病榻,以後你路過寶瓶洲,記得一定要來上個墳。”
曹峻望向遠方,道:“誰說修道之人,就一定活得長久?你我之間,誰給誰上墳祭酒,不好說的。”
劉洵美苦笑道:“能不能說點討喜的?”
曹峻想了想,問道:“祝願劉將軍早日榮升巡狩使?”
劉洵美點頭道:“這個好!”
劉洵美笑道:“那我也祝願曹劍仙早日躋身上五境?”
曹峻雙手使勁搓著臉頰,無奈道:“這個難。”
陳平安只帶了裴錢和周米粒來這邊“接駕”,對於那個穿著一襲扎眼黑袍、懸佩長短劍的曹峻,看得真切,只是裝作沒看見而已。
魏羨對陳平安點頭致意,陳平安笑著回禮。唯獨見到了裴錢,魏羨破天荒露出笑容。
這小黑炭,個頭躥得還挺快。
裴錢一路蹦跳到魏羨身邊,大搖大擺繞了魏羨一圈,笑道:“哦豁,更黑炭了。”
魏羨繃著臉道:“放肆。”
裴錢怒道:“幹嗎呢?又跟我擺架子是不是?騙鬼呢,你,你家有個屁的金扁擔。”
魏羨說道:“如今我是大驪武宣郎,又當了大官。”
南苑國開國皇帝魏羨,出身於鄉野陋巷,發跡於沙場行伍。
裴錢伸出大拇指,指了指一旁扛著兩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問道:“多大?有她大嗎?”
魏羨不曉得裴錢葫蘆裡賣什麼藥,問道:“有說頭?”
裴錢喊道:“周米粒!”
黑衣小姑娘一跺腳,抬頭挺胸:“在此!”
裴錢冷哼哼道:“說,你叫什麼名字?!”
周米粒緊緊皺著眉頭,踮起腳尖,在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