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問道:“是骸骨灘遺址那場大戰中落敗一方的某位君主?”
書生點頭道:“極有可能是隴山國的君王,年輕時是個落魄不得寵的庶子王孫。當初北俱蘆洲南方最大的宗門叫清德宗,山上得道修士一律被譽為隱仙。那場兩大王朝的衝突,追本溯源,其實正是禍起於清德宗內訌,只是後世仙家都秘而不宣。這位君王年少時志在修道,白龍魚服上山訪仙,與他同一年被清德宗收為嫡傳弟子的總計三十人,起先氣象不顯,只當是尋常翠微峰祖師堂的一次收徒,可短短甲子內,北俱蘆洲其餘山頭就察覺到異樣了,那三十人竟然有半數都是地仙坯子的良材美玉,其餘半數也各有造化機緣,不容小覷,故而當年三十人登山拜師那一幕引來後人無數遐想,後世有詩為證:‘一聲開鼓闢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而這位隴山國君王在那撥天之驕子當中依舊算是資質極好的佼佼者,可惜隴山國有資格接替皇位的皇室成員陸續夭折,他只好下山,已是龍門境的他,選擇自斷長生橋,繼承了皇位。有街巷流傳的稗官野史,說他與清德宗鳳鳴峰一個師姑關係親暱,我以前不信,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書生喟然長嘆,不再打量那兩具白骨。龍袍只是世間尋常物,瞧著金貴而已,男子身上蘊含的龍氣已經被汲取或是自行消散殆盡,畢竟國祚一斷,龍氣就會流散。而女修身上所穿的那件清德宗法袍也不是什麼法寶品秩,只是清德宗內門修士人人皆會被祖師堂賜下的尋常法袍,這位人間君主與那位鳳鳴峰女修估計都是念舊之人。
書生便去陸續開啟三隻箱子。一隻箱子裡是白燦燦晃人眼的雪花錢,有幾千枚之多。第二隻箱子裡邊放著一塊古老造像碑,銘刻有密密麻麻的篆文。至於先前擱放在最底下的那隻箱子裡,只有一物,是隻及膝高的小石臼,與市井人家搗糯米的物件無異。
書生眼神微變,輕輕搖頭,顯然覺得心中那個猜測不太可能。
陳平安笑道:“該不會是傳說中月宮兔精搗藥的那隻石臼吧?”
書生笑呵呵道:“那咱們……賭一賭?”
陳平安問道:“怎麼個賭法?”
書生指了指箱子裡邊的石臼:“這件東西,算七,其餘的算三,但是我讓你先選。”
陳平安毫不猶豫就要選三,書生趕緊開口道:“先別選,我反悔了。”
書生一巴掌輕輕拍下,那隻石臼頓時化作齏粉,不過露出了一塊狀若白碗的玉石,惋惜道:“果然如此。這隻白玉碗是這位避暑娘娘的成道之地,由於是一隻月宮種,便打造了石臼將其包裹其中,估計是為了討個好兆頭。”他撿起那隻碗覆在手心,碗底有蠅頭小楷的八個字:清德隱仙,以酒邀月。
這是清德宗的祖師堂祭器之一,靈器而已,不過對於那位修道成精的避暑娘娘而言,自然意義重大。
陳平安問道:“你是挑那龍門造像碑還是一箱子雪花錢?”
書生眼皮子一跳。世間篆文也分古舊,有些古篆除非是傳承有序的仙家豪閥宗門,根本認不出內容。這個年紀輕輕的外鄉人,是如何認得碑首“龍門”二字古篆的?
書生笑了笑。這個地底石窟,還真是適宜廝殺搏命。
只是就在此時,那人卻出人意料地說道:“這塊龍門造像碑歸你,一箱子雪花錢你七我三,我要那兩具白骨。”
書生疑惑道:“那兩具白骨真不值錢,這位清德宗女修生前不過龍門境修為,法袍更是一般,值不了幾枚小暑錢。至於那件龍袍,你信不信只要伸手輕輕觸碰一下就會化作灰燼?”他笑容玩味,“再說了,扒死人衣服,還是一位女修,不太合適吧?”
陳平安說道:“不用你管。”
書生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他大袖一捲,連同木箱將那塊石碑收起,陳平安則同時將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