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野。
所以先前兩騎入城之時,出城之人遠遠多於入城之人,人人攜帶各色蟋蟀籠,也是一樁不小的怪事。
客棧佔地頗大,據說由一座裁撤掉的大驛站改造而成。客棧如今的主人,是一個京城權貴子弟,低價購入,一番重金翻修之後,生意興隆,故而許多牆壁上還留有文人墨寶,後邊還有茂竹池塘。
夜間陳平安走出屋子,在楊柳依依的池塘邊小徑散步,等到他要返回屋子練拳之時,頭戴冪籬的隋景澄站在小路上,陳平安說道:“問題不大,你一個人散步無妨。”
隋景澄點點頭,目送陳平安離去後,她走了一圈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陳平安繼續練習六步走樁,運轉劍氣十八停,只是依舊未能破開最後一個瓶頸。
偶爾陳平安也會瞎琢磨,自己練劍的資質,有這麼差嗎?
當年過了倒懸山,劍氣長城那些年輕天才,好像很快就掌握了劍氣十八停的精髓。
不過陳平安也有理由安慰自己,十八停途經的關鍵竅穴中就有那三縷“極小劍氣”的棲息地,阻礙極大。最後一個瓶頸,就在於氣機被阻攔在其中一處,每次途經此處關隘,便阻滯不前。
停下拳樁,陳平安開始提筆畫符,符紙材質都是最普通的黃紙,不過相較於一般的下五境雲遊道人最多隻能以金銀粉末作為畫符“墨水”,陳平安在春露圃老槐街購買了不少山上丹砂,瓶瓶罐罐一大堆,多是三兩枚雪花錢一瓶,最貴的一大瓷罐,價值一枚小暑錢。這段路途,陳平安用去不少於三百張各色符籙,山谷遇襲一役,證明有些時候,以量取勝,是有道理的。
隋景澄手氣不錯,從那名陣師身上搜出了兩部秘籍,一本符籙圖譜,一本失去書頁的陣法真解,還有一本類似隨筆感悟的筆札,詳細記載了那名陣師學符以來的所有心得。陳平安對這本心得筆札,最為看重。
當然,還有魁梧壯漢身上,一副品秩不低的神人承露甲,以及那張大弓與所有符籙箭矢。還要加上那名女刺客的兩柄符刀,符刀上分別篆刻有“朝露”“暮霞”。可惜一枚雪花錢都沒有。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是最接近藕花福地那場圍殺氛圍的交手。雖讓陳平安受傷頗重,卻也受益匪淺。
閒來無事,與隋景澄以棋局覆盤時,隋景澄好奇詢問:“前輩原來是左撇子?”
陳平安點了點頭:“從小就是。但是在我練拳之後,離開家鄉小鎮沒多久,就一直假裝不是了。”
那撥割鹿山刺客的領袖,那個河面劍修當時安靜觀戰,就是為了確定萬無一失,所以此人反覆檢視了北燕國騎卒屍體在地上的分佈,再加上陳平安一刀捅死北燕國騎將的握刀之手是右手,他這才確定自己看到了真相,讓那個掌握壓箱底手段的割鹿山刺客祭出了佛家神通,拘押了陳平安的右手,這門秘法的強大,以及後遺症之大,從陳平安至今還受到一些影響就看得出來。
陳平安其實根本不清楚山上修士還有這類古怪秘法。所以看似是陳平安誤打誤撞,運氣好,讓對方失算了,事實上,這就是陳平安行走江湖的方式——彷彿永遠置身於圍殺之局當中。
隋景澄實在忍不住,問道:“前輩這樣不累嗎?”
陳平安笑道:“習慣成自然。之前不是與你說了,講複雜的道理,看似勞心勞力,其實熟稔之後,反而更加輕鬆。到時候你再出拳出劍,就會越來越接近天地無拘束的境界。不單單是說你一拳一劍殺傷力有多大,而是……天地認可,契合大道。”
當時的隋景澄,肯定不會明白“天地無拘束”是何等風采,更不會理解“契合大道”這個說法的深遠意義。
第二天,兩騎先後去過了兩座毗鄰的山水神祠祠廟,繼續趕路。
距離位於北俱蘆洲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