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岑鴛機。”
陳平安說道:“挺怪的一個名字。”
朱斂繼續道:“這麼一位豆蔻少女,身材高挑,比老奴還要高不少,瞧著纖細,仔細觀察之後,就發現腴瘦得當,是天生的衣裳架子,尤其是一雙長腿……”
陳平安無奈道:“你是給落魄山挑弟子,還是給自己挑媳婦?”
朱斂喟嘆道:“老奴是有心殺賊惜無力啊。”
陳平安瞥了眼朱斂,問:“一個遠遊境武夫,你自己信嗎?”
朱斂改口道:“那就是老當益壯,有力殺賊,沒奈何潔身自好,無心殺賊?”
陳平安說道:“以後她到了落魄山,你和鄭大風,別嚇著她。”
朱斂笑道:“少爺未免太小瞧我和大風兄弟了,我們才是世間頂好的男兒。”
陳平安停步不前,將咫尺物交給朱斂,道:“我自己去郡城那邊接人,地址我記得。將咫尺物交給鄭大風,他曉得開山之法,本就是他送給我的,我並未重新煉化。這裡邊的酒水,還有一些草書字帖,以及許多小件的古董珍玩,各自應該埋在何處,放在何地,你朱斂是行家,與鄭大風一起謀劃謀劃,我信得過你們的眼光。”
朱斂只得接過了那塊咫尺物素白玉牌,轉身登山,好心提醒道:“接到了岑鴛機,少爺不用著急趕路,適宜踏秋,賞景緩行,莫要錯過了沿途景色。就是……小心阮師傅誤會了少爺。”
陳平安剛想要讓朱斂陪在身邊,一起去往龍泉郡城,佝僂老人如一縷青煙,轉瞬間就已經消逝不見。
陳平安牽馬下山,憂心忡忡。
隨後一人一騎,跋山涉水,只是比起當年跟隨姚老頭風餐露宿,上山下水,順利太多。除非是陳平安故意想要馬背顛簸,揀選一些無主山脈的險峻小路,不然就是一路坦途。兩種風景,各自得失,入眼的畫面是好還是壞,就不好說了。
在一天黃昏中,陳平安牽馬來到風涼山的半山腰,找到了那家餛飩鋪子,見著了身材愈發高大的董水井。
董水井滿臉笑意,也無太多熱情寒暄,只說稍等,就去後廚親手燒了一大碗餛飩,端來桌上,坐在一旁,看著陳平安在那邊細嚼慢嚥。
陳平安笑著感慨道:“如今就只能希冀著這餛飩味,不要再變了,不然莊稼地無人耕作,小鎮的熟面孔越來越少,陌生的鄰居越來越多,處處起高樓,說好也不好。”
董水井笑著不說話。
除了齊先生之外,李二,還有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少數幾個早年真正“看得起”他董水井的人。
尤其難能可貴的,還在於陳平安當初與林守一相伴遠遊,而董水井主動選擇放棄了去大隋書院求學的機會,照理說陳平安與林守一更加親近,可是跟他董水井相處起來,還是兩個字——真誠,既不故意拉攏關係,刻意熱情,也從不為之疏遠,看輕了他滿身銅臭。
董水井會珍惜的。
陳平安依舊像上次返鄉與董水井相聚時差不多,聊了山崖書院那撥人的近況,也說些自己遠遊別洲的趣聞。董水井也說了自己在風涼山和龍泉郡城的事情。
久別重逢,雙方的故人故事,都在一碗餛飩裡邊了。
聽說陳平安第一次去龍泉郡城,董水井便打算稍早些打烊,關了鋪子,只是一想到有可能會有香客趕夜路下山,就將鑰匙交給店裡夥計,這才陪著陳平安離開風涼山,往北邊的郡城行去。那邊,燈火輝煌如晝,遠遠望去,就是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
董水井又問了大驪鐵騎南下後東寶瓶洲中部的形勢。
陳平安一一說了。
董水井輕聲道:“大亂之後,商機蟄伏其中,可惜我本錢太少,在大驪軍伍中,也談不上什麼人脈,不然真想往南邊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