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可是她看到劉志茂走進來,坐下來,身為青峽島主人,但是連喝不喝得成一碗酒,都得陳平安這個客人先點頭答應,並且總算拿回了酒碗,喝成了酒,還挺開心,一位連她都很忌憚的元嬰老修士,竟然以“知己”形容那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她才真正承認自己面對陳平安,是真的不夠聰明。
陳平安指了指炭雪,對劉志茂說道:“大驪國師會喜歡這副元嬰境蛟龍的遺蛻,這是我剛剛拿到手的籌碼。做成了這單生意,保你劉志茂一條命,實在不行,至少能讓你撈到一塊大驪太平無事牌,避難遷徙出書簡湖,以後成為大驪供奉。所以即便粒粟島和劉老成兩邊都談不攏,我一樣可以幫你防止那個最壞的‘萬一’出現。”
劉志茂笑眯眯道:“陳先生真捨得這條畜生?”
陳平安拿起養劍葫喝了一口酒,指了指炭雪:“我給了她很多次機會,哪怕只要抓住一次,她都不會是這個下場,怨誰?怨我不夠菩薩心腸?可我也不是菩薩啊。”
劉志茂輕輕點頭,深以為然。
如果眼前的年輕人沒有這份手腕和心智,也不配自己坐下來,厚著臉皮討要一碗酒。
當初第一次來此,為何劉志茂沒有立即點頭?
一方面是不死心,希望粒粟島譚元儀可以跟劉老成那邊談攏,那麼劉志茂就根本無須繼續搭理陳平安,井水不犯河水罷了。
另一方面陳平安可以想明白許多事情,紅酥,春庭府婦人的隱蔽禁制,諸如此類,並不會真正讓劉志茂感到“安心”,為何讀書人既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結果又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又為何會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還不是因為如何想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一回事。
所以陳平安如何處置這條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畜生,就是一道無形的門檻,跨得過去,做得乾脆利落,漂漂亮亮,劉志茂才敢真正跟陳平安打交道,做買賣。
打打殺殺,必須得有。
如何打殺,更是學問。
這條泥鰍和顧璨的所作所為,甚至是呂採桑、元袁這些所謂的年輕天之驕子,在劉志茂眼中,那就是小傢伙玩過家家,說話的嗓門大一點,摔碎的瓷器瓦罐多一點,就真以為老天爺第一我第二了。但是劉志茂非但不會覺得這樣不好,反而認為這樣才是最好的,太痴迷於所謂拳頭硬不硬的小傻子,連只憑喜怒、動輒殺人的那雙稚嫩拳頭之上,到底靠了多少島嶼、師門老祖宗的威勢都拎不清楚,值得劉志茂去擔心嗎?他劉志茂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只會坐得更穩。
只可惜,來了個更加老江湖的劉老成。
既生劉志茂,何生劉老成?
時不在我,劉志茂只能如此感嘆。
自己之所以在眼前這個年輕晚輩面前,如此低三下四,何嘗不是大勢所迫?不是那塊玉牌,不是大驪鐵騎,不是東寶瓶洲中部的風雲變幻?
不過陳平安與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無比清楚這些,並且一言一行,都像是在恪守某種讓劉志茂都感到極其古怪的……規矩。
並且當這種一句句話、一件件小事不斷聚攏而成的規矩,逐漸水落石出後,劉志茂就願意去信服。
劉志茂突然氣笑道:“前有劉老祖,後有陳先生,看來我是真不合適待在書簡湖了,搬家搬家,樹挪死人挪活,陳先生若是真能給我討要一塊太平無事牌,我必有重禮相謝!”
陳平安不以為意,這些話,未必是假話,但是言者如何想,並不重要,關鍵是聽者不能太當真,世事無常,今天人的真心,經不起明天事的敲打。
就連本性純善的曾掖都會走岔路,誤以為他陳平安是個好人,可以安心依附,然後開始無比憧憬以後的美好,護道人,師徒,中五境修士,大道可期,到時候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