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處,很容易夾帶出宮,變成真金白銀。李寶瓶當時不太明白,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怎麼都有人敢偷皇帝家的東西。與她混熟了的老掌櫃便笑著說,這叫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
李寶瓶還去過距離地久門不遠的繡衣橋,那邊有個大湖,只是被一座座王府、高官府邸的院牆合夥攔住了。步軍統領衙門就坐落在那邊一條叫貂帽衚衕的地方,李寶瓶吃著糕點來回走了幾趟,因為有個她不太喜歡的同窗,總喜歡吹噓他爹是那衙門裡頭官帽子最大的,就算他騎在那邊的石獅子身上撒尿都沒人敢管。
李寶瓶還去過城南邊的中官巷,那是好多年邁宦官、白頭宮女離開皇宮後頤養天年的地方,那邊寺廟道觀很多,只是都不大,那些宦官、宮女多是不遺餘力的供養人,而且無比虔誠。所以李寶瓶經常能夠看到駝背老人由僕役扶著,或是獨自拄拐而行,去燒香。逛蕩次數多了,李寶瓶就知道原來資歷最深的宮女,被譽為內廷姥姥,是服侍皇帝皇后的年長女官,其中每天清晨為皇帝梳頭的老宮人,地位最為尊榮,有些還會被恩賜“夫人”頭銜。
在京城東邊,有著大隋最大的坊市,商鋪眾多,車馬往來,人流即錢流。其中又有李寶瓶最愛閒逛的書坊,一些膽子大的書鋪掌櫃,還會偷偷販賣一些依照朝廷律法,不能放行出關出境的書籍。各個藩屬國使節,往往會派遣僕役私下購買,但是一旦運氣不好,遇上坊丁巡查,就要被揪去衙門吃掛落。
這三年裡,不管棉襖還是衣裳,總是一抹大紅顏色的小姑娘,攙扶過許多去燒香的蹣跚老人,幫站在樹底下大哭的孩子上樹拿下過紙鳶,與衣衫襤褸的老翁一起推過裝著木炭陷入泥濘大雪中的牛車,看過街巷拐角處的老人下棋,在一個個古董鋪子踮起腳詢問過掌櫃那些文案清供的價錢,在天橋底下坐在臺階上聽過說書先生們講故事……無數次在大街小巷與挑擔子吆喝的小販們擦肩而過,還給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孩子勸過架,並將他們拉開……
她聽過京城上空悠揚的鴿哨聲,看過搖搖晃晃的漂亮紙鳶,吃過她覺得天底下最好吃的餛飩;她在屋簷下躲過雨,在樹底下躲過大太陽,在風雪裡呵氣取暖而行……
今天李寶瓶又去逛了書坊,去的路上,在一間價廉物美的小飯館兒吃了午飯,回的路上,換了一家祖傳手藝的小巷麵館。老掌櫃和老闆娘都跟她很熟了,經常說要便宜些算錢,要不就乾脆不收錢了,可是李寶瓶都沒答應,說可能下次就要便宜了哦,只是一次次的下次,兩家館子也沒這麼個機會,久而久之,就只當是她在說客氣話,不願意讓他們的小本買賣少賺那幾文錢,只是他們其實都想笑,遇上這麼個可愛又懂事的客人,他們就算再掙錢不易,也不會計較那點錢的。
暮色裡,李寶瓶飛奔的身影出現在山崖書院門外的那條大街上。她覺得書上說歲月如梭、白駒過隙,好像不太對呢,怎麼到了她這兒,就走得慢悠悠、急死個人呢?
一雙眼睛裡好像只有遠方的紅襦裙李寶瓶,與看門的老夫子飛快打了聲招呼,一衝而過。
正在打盹的老先生想起一事,向那個背影喊道:“小寶瓶,你回來!”
李寶瓶沒有停下身形,雙手揮動,原地踏步,扭頭看了眼正在朝自己招手的老夫子,便倒退而跑,竟然跑得還不慢……
李寶瓶倒退著跑回了門口,站定,問道:“梁先生,有事嗎?”
姓梁的老先生好奇地問道:“你在路上沒遇到熟人?”
李寶瓶瞪大眼睛,搖頭道:“沒啊。”
梁老先生笑問道:“那你今兒是不是沒從白茅街那邊拐進來?”
李寶瓶點頭道:“對啊,怎麼了?”
梁老先生笑眯眯問道:“寶瓶啊,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