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之力,可是對付那些古怪東西,真是心裡沒底啊。”
阿良笑著起身,大搖大擺離去,輕飄飄撂下一句話:“那你自己小心啊。”
朱河按部就班完成那道撮壤成山訣,捻出嶽字,燒掉黃符,踏魁罡二字呵氣,最後雙指併攏,對著地面上的土符輕聲念道:“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敕!”
朱河始終保持這個手指朝地的姿勢,神色越來越尷尬,因為地面上的那個嶽字紋絲不動,朱河額頭沁出汗水。幾個保證符籙靈驗的緊要處,例如燒符之時,從自身何處氣府注入黃符多少真氣,等等,朱河自問都沒有紕漏,照理來說應該大功告成才對。
按照泛黃古籍所記載的解釋,《開山篇》中所謂的捻土造山,並非實實在在出現一座山峰,這與《走水篇》中名副其實的吐唾橫江符,大不相同。撮壤之後,這個嶽字將會成為一地山神、土地走出棲息洞府的橋樑,只要不是太蠻橫的非分之想,那麼被邀請出山的神祇,多半會答應燒符之人的要求,因為那張黃紙符籙本身,就類似一份登門禮,坐鎮一方山水的神靈只要出現,就意味著他們願意開門迎客。
可是朱河覺得自己這次臨時抱佛腳的請神儀式,多半是黃了。
這時,一陣巨大的聲響從山脊傳來,樹木依次轟然倒塌,明顯是有龐然大物在飛快登山,以排山倒海之勢迅猛向上,矛頭直指山頂石坪眾人。
響徹山脈的驚人動靜,使得朱鹿和李寶瓶他們迅速向朱河靠攏。朱河轉頭沉聲道:“退回去!你們站在石坪中間,不要輕舉妄動,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隨意靠近我這邊。”
年紀最小的李槐臉色蒼白,扯了扯身旁李寶瓶的袖子:“不會是吃人的妖怪吧?要不然就是山神作祟?之前陳平安告訴阿良別隨便亂坐樹墩子,說那是山神老爺的交椅,坐不得……”
李寶瓶雙臂環胸,胸有成竹道:“我們不要自亂陣腳,就算朱叔叔擋不住那東西,小師叔和阿良很快就會趕來幫忙。”
只是李寶瓶的白皙雙手,手背青筋綻起,顯然她並沒有表面那麼鎮定自若。
林守一反而是最鎮靜的一個,眼神中隱藏著期待。
朱鹿望向父親的背影,她其實比李槐更加擔心。
朱河突然低下頭,看到一個身高不及自己腰部的矮小老頭,邋里邋遢,白髮白鬚,手持一根幽綠竹鞭柺杖,正在狠狠打著他的小腿,像是撒潑洩憤的無賴。等到朱河低頭後,老翁與他對視片刻,悻悻然收回手,退後數步,沙啞開口:“曉不曉得東寶瓶洲大雅言?”
朱河怔怔點頭。
老翁又問:“那麼大驪官話呢?”
朱河再次點頭,尚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老翁手持綠竹杖跳起身就給了朱河肩頭一柺杖,老翁落地後,朱河沒什麼感覺,老翁自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趕緊一手扶住老腰,氣急敗壞地用大驪官話痛罵道:“屁大本事沒有,害人的能耐算你最厲害。老子像縮頭老鼠一樣,可憐兮兮躲了這些畜生幾百年,本以為好不容易等到這一次千載難逢的翻身機會,大驪朝廷大肆敕封山水正神,老子就能媳婦熬成婆,總算可以從土地升為山神,以後再也不用受這些畜生的窩囊氣,哪怕依然鬥不過它們,好歹能勉強果腹不是……”
老翁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抬臂擦拭眼淚,悲憤欲絕,最後用竹杖使勁敲打地面:“有本事自己去跟那些畜生廝殺啊!用一張破符,非要把老子揪出來,老子想躲都沒法躲,結果要跟你們這幫挨千刀的傢伙一起葬身蛇腹,殉情啊?老子是二八嬌娘,還是徐娘半老咋的,你難道就好我這一口啊?啊?大聲告訴我!……”
突然,綠竹老翁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朱河轉頭望去,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