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來,只得作罷,問道:“這種爛大街的客套話你也信?”
龐山嶺一挑眉:“在你們披麻宗,我聽得著這些?”
老祖師惱火不已,大罵那個年輕遊俠厚顏無恥,若非對女子的態度還算端正,不然說不得就是第二個姜尚真。
陳平安那會兒只知道披麻宗老祖和龐山嶺定然在以掌觀山河的神通觀察自己和龐蘭溪,至於老祖師的惱羞成怒是不會知道了。
一個青衫背箱的年輕遊俠,只是手持行山杖,走在冬日蕭索的山脊小路上。
希望那給羊腸宮看大門的小鼠精這輩子有讀不完的書,在鬼蜮谷和骸骨灘之間安然往返,揹著書箱,次次滿載而歸。
希望鐵索橋上的那兩隻妖物一心修行,莫要為惡,證道長生。
希望那隻重新回寺廟聽佛經的老黿能夠彌補過錯,修成正果。
不知道寶鏡山那個低面深藏碧傘中的少女能不能找到一個為她持傘遮雨的有情郎?那個名叫蒲禳的白骨劍客又能否在青衫仗劍之外,有朝一日,以女子之姿現身天地間,愁眉舒展開心顏?
陳平安不知道這些事情會不會發生,就像他也不知道,在懵懵懂懂的龐蘭溪眼中,在那小鼠精眼中,以及更遙遠的藕花福地那個讀書郎曹晴朗眼中,遇到了他陳平安,就像陳平安在年少時遇到了阿良,遇到了齊先生。
冬末時分,天寒色青蒼,山凍不流雲,陳平安環首四顧,視野所及,一片枯寂。
這就是人間顏色,在仙家渡船之上俯瞰萬里山河是絕對無此感觸的,故而山上修行,更是不知世上寒暑。
陳平安手中那根以碧遊宮仙訣煉化的行山杖呈現出青翠色澤,使得這條雷池脈絡更似竹鞭材質,不然金色太過顯眼。不過只要撤去一道禁制,這根暫時屬於小煉的打鬼鞭粗坯,就可以恢復原本面貌。
北俱蘆洲有一點好,只要會說一洲雅言,就不用擔心雞同鴨講。東寶瓶洲和桐葉洲各國官話及地方方言無數,遊歷四方就會很麻煩。
陳平安走到山腳,依舊四下無人。他輕輕拈起一張陽氣挑燈符,燃燒速度正常,這說明郡城裡妖魔作祟的可能性很小,極有可能是宋蘭樵所說的第二種情況——郡城周邊某位山水神祇大劫已至,金身即將崩潰,從而影響到了一地風水氣數,天災也就順勢而生。
只不過事無絕對,陳平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手持符籙緩緩而行,直到遙遙遇到一輛裝滿木炭的牛車,牽牛的是一個衣衫破舊的精壯漢子,帶著一對手上佈滿凍瘡的稚童兒女,才熄滅符籙,快步走去。兩個孩子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只是鄉野孩子多靦腆,便往父親身邊縮了縮,漢子瞧見了這個背箱持杖的年輕人,沒說什麼。
天寒地凍,泥路生硬,牛車顛簸不已。漢子不敢走得太快,木炭一碎,價錢就賣不高了,城裡有錢老爺們的大小管事一個個眼光毒辣,最會挑事,狠狠殺起價來說的話,比那躲也無處躲的寒風還要讓人心涼。只是這一慢,就要連累兩個娃兒一起受凍,這讓漢子有些心情鬱郁。早說了讓他們莫要跟著湊熱鬧,城中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宅子門口的石獅子瞧著嚇人,彩繪門神更大些,瞧多了也就那麼回事。這一車木炭真要賣出個好價錢,自會給他們帶回去一些碎嘴吃食,該買的年貨也不會少了。
依稀可見郡城高牆輪廓,漢子鬆了口氣。城裡熱鬧,人氣足,比城外暖和些,兩個娃兒只要一開心,估計也就忘記冷不冷的事情了。只是那個頭戴斗笠的年輕人走路不快不慢,就跟在牛車後頭,讓他有些擔心。
陳平安稍稍加快腳步,笑問道:“這位大哥,我是個遠道而來的外鄉人,不知道這座郡城叫什麼,有什麼值得去的地兒?”
漢子是個悶葫蘆,只是不敢裝聾作啞,扯出個笑臉,嗓音沙啞道:“回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