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真一掠而起,以一片柳葉開天地,竟是完全舍了那張價值數十枚穀雨錢的重寶大網不要了。飛出天幕窟窿之際,姜尚真轉頭笑道:“你這骨頭架子來打我啊,來打我啊,來啊,不來你就是我周肥大爺的乖孫兒……”
他嘴上撂著狠話,半點不耽誤腳底抹油就是了。
鬼蜮谷內,竺泉出刀,一道白虹從南往北,砍在巨大白骨的腰部。
更有一劍如虹,起始於白籠城,斬中白骨頭顱處。
竺泉咦了一聲,問道:“蒲骨頭,你這是作甚?垂涎我的美色已久,所以才婦唱夫隨?”
蒲禳淡然道:“我輩劍客行事,天地無拘束。”
兩人一個出刀,一個出劍,阻攔高承撕裂天幕屏障。
骸骨灘外,陳平安一路御劍向披麻宗本山的祖師堂,抹了把額頭汗水,咧嘴一笑:我也是一劍破開過天幕的人了,痛快。
披麻宗祖山名為木衣,山勢高聳,只是並無奢華建築,修士結茅而已,由於披麻宗修士稀少,更顯得冷清,唯有山腰一座懸掛“法象”匾額、用以待客的府邸,勉強能算是一處仙家聖地。
三天前,木衣山就開始封禁,不再待客。不但如此,鬼蜮谷入口處的牌坊樓也開始戒嚴,歷練之人可出不可進。
從奈何關集市到壁畫城,再到搖曳河一帶,以及整片骸骨灘,都沒覺得這有何不合理,因為更不合理的事情都已經見識過了。
先是壁畫城三幅神女天官圖在同一天變成白描圖,骸骨灘諸多修士還沉浸在三樁福緣已經有主的失落當中,沒過多久,便一個個親眼見識了驚心動魄的一幕:深夜時分,骸骨灘大地之上,憑空出現一具巨大白骨,高如山嶽,應該是鬼蜮谷京觀城城主高承的法相。它以無敵之姿露面,以蠻力一舉撐開了天地屏障。白骨法相與骸骨灘靈氣摩擦,流光溢彩,綻放出一陣絢爛火花,襯托得高承如遠古火神降臨人世。
高承顯然是在追殺一抹火速往南掠向木衣山祖師堂的金色光線,卻被出自鬼蜮谷的一刀一劍拖延。出刀之人懸停空中,與千丈白骨對峙,小如米粒,但是每次出刀,風雷大震、光華暴漲,遠遠一擊,如架長橋,觀其氣象,定然是披麻宗宗主竺泉無疑。另有一劍,聲勢絲毫不遜於竺泉,一條條璀璨劍氣起於大地,劍光如虹,極快且直。高承在鬼蜮谷內似乎猶有另外的牽制,可仍是高高舉起一掌,重重壓下,頓時捲起一片陰煞熏天的厚重雲海,其內好似堆積了十數萬死後不得超生的厲鬼亡魂,苦苦掙扎。雲海朝披麻宗祖師堂迅猛壓去,隨後披麻宗護山大陣開啟,從木衣山中掠出千餘披甲傀儡,一個個身高數丈,披掛符籙鐵甲撞向那雲海,渾身金光銀線流轉不定。雲海不斷被削薄,可下墜之勢猶在,木衣山中,一撥撥披甲英靈前赴後繼,最終雙方玉石俱焚。
與此同時,一條光線從木衣山祖師堂蔓延下山,如雷電遊走,在牌坊樓那邊交織出一座大放光明的陣法。一尊身高五百丈的金身神靈從中拔地而起,手持巨劍,朝白骨法相的腰部橫掃過去。巨大白骨一手抓住劍鋒,金光火星如雨落大地,一時間,骸骨灘天搖地動,白骨法相掄臂甩開巨劍,身形下墜,瞬間沒入大地陰影中,應該是退回了鬼蜮谷。金身神靈亦是退回陣法當中,那條光線也原路返回木衣山祖師堂,凝聚為祠堂內一座青銅蛟龍塑像嘴中所銜的一顆寶珠。
骸骨灘的夜幕,緩緩歸於寂靜。
半山腰處的那座仙家府邸內。被披麻宗寄予厚望的少年龐蘭溪坐在一張石桌旁,使勁看著對面那個年輕遊俠,後者正在翻看一本從羊腸宮搜刮而來的泛黃兵書。
龐蘭溪雖然歲月小,但是輩分高,是披麻宗一位老祖的唯一嫡傳弟子,有幾位金丹修士都得喊他一聲小師叔,至於更多的中五境修士便只能喊他小師叔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