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陳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
范家那艘桂花島跨洲渡船會在六天後出發,而孫家的山海龜渡船則已經率先出海遠遊。陳平安本想去親眼看一下山海龜渡船的模樣,但是想著老龍城最近人多眼雜,鄭大風又剛剛破境,惹出天大動靜,就告訴自己不要給人添麻煩,把這份好奇心就著酒水一起喝掉了。
接下來兩天范家少年還是每天過來灰塵藥鋪,拎著桂花小釀跟鄭大風討教武學。鄭大風雖然人不太正經,聊起武道一事時卻正經了不少。雖然措辭還是花哨了點,可陳平安在旁聽著,覺得鄭大風的指導對於范家少年當下的武道破境,確實大有裨益,說是金玉良言都不為過。只是鄭大風講述的內容,對於陳平安沒有什麼用處,最後心底反而還有點疑問。
鄭大風不介意陳平安旁聽這些有關三境瓶頸的小打小鬧,甚至巴不得陳平安一個心癢,自己蹦出來,要對范家小子言傳身教,到時候他就樂得輕鬆自在,大可以跑去前邊鋪子,為姐姐妹妹們排憂解愁。只可惜陳平安只聽不說,裝傻扮痴,好像半點不對自己的武道四境感到驕傲。這讓鄭大風怨念更深,瞧瞧,一個比入定老僧、坐忘道人還穩得住的少年,要他風流不羈的鄭大風如何喜歡得起來?
如果不是陳平安算是他的大半個傳道人,如果不是每天能蹭一壺桂花小釀,鄭大風早就讓陳平安捲鋪蓋滾蛋,趕緊離開這間春光滿溢的藥鋪,搬去范家府邸那邊當貴客,只管在那邊扯自己的虎皮作威作福。
這天範二聽完了鄭大風的疑難解惑,便跟陳平安閒聊起來,兩個同齡人坐在屋簷下乘涼。
孫嘉樹言行舉止滴水不漏,讓人生出如沐春風之感,少年範二就要稚嫩許多,但是也不是那種全然不知民間疾苦的天真。少年聰明,開朗直爽,而且家教極好,他爹孃多半是心大的,在取名字這件事上,就看得出來。
每當少年聊起自己的姐姐範峻茂時,都是滿滿的欽佩,要知道他與姐姐同父異母。範二對那名身為范家主婦的“大娘”,一樣特別親近。他總說自己親生孃親太嬌慣著自己了,好是好,可就是擔心自己會長不大。大娘對自己從來都是寵溺,但也講規矩,對錯分明。讀書開竅了,習武有成了,待人接物做得好了,大娘都會嘉獎,說好在哪裡,但是做錯了事,大娘也會把範二當作一個大人對待,絕不會訓斥喝罵,而是心平氣和地與他講道理,所以範二發自肺腑地敬重這位大娘。
少年範二願意對剛剛認識沒多久的大驪少年陳平安,說著這些獨屬於少年的開心和憂愁。陳平安就安安靜靜地傾聽範二的訴說,聽得津津有味。範二起先還怕陳平安覺得煩,後來見陳平安是真心喜歡,範二便會忍不住多喝幾口酒。
陳平安也跟範二說了許多家鄉龍泉郡的事情,聊了他當窯工燒炭、上山下水的事情。
範二緊隨其後的問題,往往都很天馬行空:“陳平安你還要吃土啊?有米飯那麼好吃嗎?不管了,只要能扛餓就行!不然你教教我,哪些泥土更好吃些,以後我在家受罰捱餓之前,去祠堂路上就抓一大兜泥土!”
“你能從頭到尾就靠自己一個人,燒出一件瓷器嗎?陳平安,以後我成人禮的時候,你一定要送我一件瓷器啊!酒杯茶盞這種小東西就行了,不用太講究,有個能讓人認得出是啥的粗坯模樣就成。我好跟人顯擺,說這是我朋友親手做的,他們一定吃癟,眼饞死他們。”
“天井是什麼東西?颳風下雨下雪的天氣,咋辦?那天井對著的池子,裡頭能養魚龜蝦蟹嗎?”
陳平安一一回答,最後笑著說了一句最讓範二高興的話:“我有個好朋友叫劉羨陽,現在可有出息了,已經一個人去了婆娑洲那麼遠的地方。下套子做弓箭都是他教我的,以後介紹你們倆認識啊。”
範二就在那邊小雞啄米,滿臉期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