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雜役遠遠走過,就聽到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在那裡大聲唸叨:“我不生氣,犯不著……我不生氣,犯不著……他孃的,犯不著個屁!氣死老子了!”
鐵匠鋪子,三張嶄新竹椅擺在屋簷下,蒼翠欲滴,顏色可親。
阮秀已經起身憤懣離去,只留下一個臉色如常的阮師,和一個笑容不變的尤物婦人。遠處溪畔,站著楊花、徐渾然和王毅甫。
坐在小竹椅上的婦人,將視線從阮秀的背影收回。她方才使用了一個小法子,故意激怒阮秀,讓其離場,婦人這才開門見山問道:“阮師與齊先生有所約定?所以那陳平安身邊,才有李家的武人跟隨?”
阮邛直截了當道:“沒有。”
婦人又問:“那就是阮師因為那三座山的緣故,答應庇護陳平安?”
阮邛點頭:“對,我答應過他,保證他們離開大驪之前,都沒有大的意外。”
婦人抬頭看著即將下大雨的陰沉天色,說道:“阮師,我讓人再買下神秀山周邊的四座山頭,贈送給你,就當是大驪的見面禮,如何?”
阮邛冷笑道:“你還需要花錢買?那一袋袋金精銅錢,不過是大驪皇帝左手出右手進的事情,何必多此一舉?”
婦人搖頭笑道:“規矩就是規矩,我並非是一個喜歡守規矩的人,但是眼前阮師的規矩,或是京城皇帝陛下的規矩,都要比我的身份大,所以不得不遵守。我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但從來量力而行。”
阮邛對此不置可否,問道:“你為何執意要殺那個少年?而且是不惜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一定要這麼急著殺他?以至於等到他離開大驪邊境再下手,也不行?”
婦人語氣不重,眼神卻尤為堅定:“他必須死。他死了,就算真有所謂的佛家因果,當初殺他爹那件事,以及靠他幫助我家睦兒爭取更多機緣一事,全部會止步於我……”
阮邛淡然道:“是因為你有某些見不得光的旁門神通,能夠斬斷因果吧?”
婦人微笑,不否認,不承認。
阮邛搖頭道:“可這不是你這麼急匆匆殺人的理由。”
“我家睦兒馬上就要進入大驪京城,到時候會有一場大機緣降臨,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我必須儘早斬草除根。”婦人見阮邛一臉不為所動的冷漠,只好洩露天機,選擇與這位兵家聖人坦誠相見。她詳細解釋道:“睦兒的心結,若是放在一般修士身上,倒也無妨,大道漫長,哪怕他在破開中五境之前,無法自己將其摒除,大驪一樣有的是手段,以外力強行去除,大不了就是留下一個大小不可預測的天魔心窩,只不過躋身上五境的時候,會變得極為兇險。可是如今京城那份機緣不等人,就容不得絲毫馬虎了。加上崔瀺那個廢物,號稱算無遺策的崔大國師,竟然輸了,顯然到最後,也不曾成功壞了那少年的澄澈心境。沒辦法,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陳平安的那顆頭顱,強行擰轉睦兒的心境。”
婦人說到這裡的時候,無奈道:“不是沒想過蒙騙睦兒,說那陳平安在崔瀺的大考當中,成了俗不可耐的市井小民,甚至我可以將所有細節編排得天衣無縫,一一呈現給他,但是我擔不起這份風險。他如今天資太好,一旦獲得那份機緣,將來如果知曉真相,反而成了莫大隱患,極有可能一瞬間就會道心崩碎。”
此時,天降大雨,雨幕如鐵。
阮邛不理會外邊的大雨滂沱,問道:“什麼心結,如此麻煩?”
“那個姓姚的老不死,陰了我一把,告訴了那少年真相,他的爹孃根本不可能因為他是五月初五出生,就會為陽氣所傷,所以無法投胎做人。於是那個違揹他娘誓言的少年傻眼了,發瘋一般從龍窯狂奔回小鎮,之後那個悲憤欲絕想殺人的少年……阮師,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他既沒有去找睦兒,也沒有回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