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敗謝實,東寶瓶洲修士對於那位才剛剛躋身上五境的陸地劍仙,也並無半點怨言,唯有一份同為一洲修士的與有榮焉,尤其是東寶瓶洲劍修,更是自豪不已。
這是一洲矚目的山上大事。
這其中,還有東寶瓶洲中部一地矚目的某件山上事。
一位名為馬苦玄的真武山修士,不到二十歲,修行並未幾年,竟然就先後兩場死戰,擊殺了兩位金丹劍修,據說這還是在馬苦玄隱藏了壓箱底本事的前提下。朱熒王朝對此選擇沉默,因為兩場大戰,既有馬苦玄的真武山護道人在旁,也有朱熒王朝的皇室成員在一旁盯著,馬苦玄的出手,沒有任何問題,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一時間,馬苦玄之名,傳遍整座東寶瓶洲。
小滿之後,尤其是一旦進入梅雨時節,多溼邪氣,無論是修道之人,還是凡夫俗子,都應當留心,溫養陽氣正氣,抵禦溼氣邪氣。
陳平安三騎北上之時,是走了一條石毫國京城以東的路線,南下之時,則是換了一條軌跡。
這天滂沱大雨中,他們牽馬歇息於一座破敗行亭,陳平安心絃一震,袖中木匣顫抖微燙。竟是有一把最不該出現的傳訊飛劍,來了。
劉志茂已經被拘押在水牢,絕無可能在劉老成和那撥奇怪修士的眼皮子底下,還有本事駕馭自家小劍冢飛劍傳信給陳平安。
陳平安甚至都打算視而不見。
只是一番權衡利弊之後,陳平安還是小心翼翼收起那把確實是劉志茂的傳信飛劍,開啟飛劍禁制。
密信就三句話。
“此行返回書簡湖,你要小心了。”
“之所以有此提醒,與你陳平安無關,與我們的既定買賣也無關,純粹是看不得某些嘴臉,為表誠意,就借用了劉志茂的飛劍。”
“截留飛劍,無須回信。”
陳平安收起木匣後,陷入沉思。
是宮柳島劉老成的手筆無疑,但是為何如此,就值得推敲了。
劉老成坦誠相告的“提醒”,絕不會是表面上的書簡湖形勢大變,這根本不需要劉老成來告訴陳平安,陳平安眼不瞎耳不聾,又有章靨前來通風報信,以劉老成的心思縝密與野心氣魄,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多此一舉,多費唇舌。那麼劉老成的所謂提醒和小心,肯定是在更細微處,極有可能,與他陳平安本人,息息相關。
陳平安站在不斷漏水的小行亭邊緣,望向外邊的陰沉雨幕。現在,有一個更壞的結果,在等著他了。
章靨藉助青峽島狡兔三窟的那條隱蔽密道,逃出書簡湖,說不定就在某些幕後人的意料和算計之中。
可為何沒有直接對顧璨和春庭府出手,沒有選擇一個更加簡單省事並且立竿見影的方法,來迫使自己火速趕往書簡湖,直接打殺自己便是呢?
陳平安喟嘆一聲,喃喃道:“又是大道之爭嗎?那麼不是東寶瓶洲這邊的‘宗’字頭出手,就說得通了,杜懋所在的桐葉宗?還是……太平山,肯定不是。登上桐葉洲第一個路過的大宗門,扶乩宗?可是我當時與陸抬只是路過,並無任何糾葛才對。大道之爭,也是有高下之分、寬窄之別的,能夠不依不饒追到東寶瓶洲來,對方必然是一位上五境修士,所以扶乩宗的可能性不大。”
陳平安眉頭緊皺,接著道:“可要說是那位道法通天的老觀主,也不像。到了他這邊,大道又不至於如此之小。”
陳平安突然轉頭道:“曾掖,馬篤宜,你們不用陪我返回書簡湖,直接去石毫國與梅釉國接壤的邊境,就在那座留下關等我。”
曾掖想要說話,卻被馬篤宜扯住袖子。
陳平安轉回頭,繼續望著雨幕。
行亭一別,單騎南下。
那件厚實的青色棉袍,換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