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面子。
出身小重山韓氏的那對兄妹,兩人位置並不最靠前,因為他們的身份比較特殊,屬於官家人,若是在今夜座椅太過扎眼,其實劍水山莊和韓氏雙方都不討喜,必然會惹來諸多江湖豪客的嘀咕腹誹。橫刀山莊王毅然、王珊瑚父女,座位要比韓氏兄妹更靠前,隔著兩張酒水几案。
韓元學對此頗有怨言,覺得受到了山莊的冷落,韓氏在梳水國任何地方,都不該遭此境遇才對。那個貌似儒雅文士的韓元善,一手摺扇輕搖,一手舉杯暢飲,毫不介懷,而此人的另一重身份,驚世駭俗,竟是“山上”的梳水國四煞之一。
梳水國雖有仙家渡口,國境內卻無山上門派坐鎮,所以這個名聲不太好聽的四煞,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意味著是梳水國最拔尖的一小撮俯瞰江湖、傲視武夫的高手。韓元善又有小重山韓氏的乾淨身份,在廟堂中樞和地方官場,家族的世交前輩多如牛毛,故而到哪裡都走得暢通無阻,威震江湖的劍水山莊,當然也不例外。
在左手邊居中位置上,擺著孤零零一張酒桌几案,坐著魁梧壯漢和妙齡少女,與兩邊几案明顯隔得有些疏遠。江湖中人都曉得此人的顯赫身份,梳水國黑道第一人,名為竇陽,貌似青壯漢子,傳聞早已是百歲高齡。他對外自稱魔教教主,麾下護法有十數人之多,在梳水國南方叱吒風雲。好在門派偏居一隅,在梳水國和松溪國的邊境線上,這幾十年中還算安分,沒有掀起腥風血雨,可在場老一輩江湖人,對此人深惡痛絕的同時,更多的還是忌憚畏懼。五十年前的梳水國,正道和魔道為了爭奪江湖版圖,三次血戰,殺得昏天暗地,數以千計的正道高人因此喪命。
劍水山莊敢這麼安排座位,沒有將竇陽和他的婢女放在一邊首位,頓時讓在座眾人心生佩服,對那位年紀輕輕的宋鳳山,多出幾分欣賞。
宋鳳山雖然是此次會盟的主人,高居主位,卻言語寥寥,只是獨自緩緩喝酒,並不刻意與誰說話。偶爾有人搬出與老劍聖的香火情,來跟這位未來武林盟主攀交關係,一襲青衫、腰佩短劍的宋鳳山最多隻是回敬一杯酒。而他身邊的年輕婦人,對對方的江湖事蹟如數家珍,甚至連對方一些俊彥晚輩的江湖成就,她都清清楚楚,這就很能讓對方非但不覺得受到絲毫怠慢,反而渾身舒坦、極有顏面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年輕婦人做得任誰都挑不出劍水山莊半點瑕疵。
那個被誤認為是大魔頭竇陽貼身婢女的古寺嬤嬤,看似嬌憨稚嫩的漂亮臉蛋上,流光溢彩,眼神悄然巡視四方來賓,偶有與韓元善的視線交匯,也是一觸即散,但是少女嘴角翹起,眼神嫵媚,書生亦是心領神會,做出一些投桃報李的細微動作。少女越發春心萌發,低頭喝酒的時候,悄悄伸出舌頭舔過半圈杯沿,看得韓元善眼神眯起,口乾舌燥。
竇陽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冷笑道:“騷婆娘,你真是什麼時候都能發情!”
少女笑道:“喲,竇大教主吃醋啦?”
竇陽夾了一筷子鹹淡適宜的時蔬,不理睬這個同道中人的打趣。男女情愛,魚水之歡,相較於大道爭鋒、獨自登頂,算個鳥!
王毅然明顯感受到身邊女兒的失魂落魄,以及她數次偷望向宋鳳山的眼神,其中蘊含的綿綿情意和濃重失落。
這份註定沒有善果的兒女情長,王毅然心知肚明,但是漢子沒覺得需要從中作梗,棒打鴛鴦。一來劍水山莊的那塊金字招牌,不是低人一頭的橫刀山莊可以說三道四的;再者女兒王珊瑚想要成為合格的未來莊主,受一點情傷,或是像今天那樣被人一拳打昏,當眾出醜,都不是壞事,總好過將來鑄下大錯,吃更大的苦頭。
王毅然決定對此視而不見,江湖上,如他們這些世人眼中的大宗師,誰年輕時候沒有幾個紅顏知己?最後相濡以沫的能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