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右邊所在的戰場,林中一次次劍光綻放,一劍橫掃,往往是數名甲士連同樹木一起被攔腰斬斷。廝殺到最後,隋右邊四周數百步,竟是再無一株山林高木。
盧白象那邊,揮舞著一把飛鷹堡桓氏祖傳法寶狹刀停雪,走走停停,或是踩在樹幹上蜻蜓點水,身形一閃而逝,唯有停雪罡氣流淌的刀鋒,在漆黑雨幕中帶起一條久而不散的雪白光線。
短短一炷香工夫,大泉邊軍精銳就已經丟下六百具屍體,這還是山林間不宜武卒蜂擁推進的緣故。
一直站在廟門口的陳平安低下頭,笑了笑。
地面上蹦跳出一個蓮花小人,在向他揮動僅剩的那條蓮藕小胳膊,嘴裡咿咿呀呀,然後為陳平安指了一個方向。
陳平安順著小傢伙手指方向望去,是一座山峰最高處。蓮花小人的意思是有兩個傢伙站在那邊觀戰,很厲害,它都不敢太靠近那座山頭。
陳平安輕聲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有個頭頂芙蓉冠、身穿道袍的年輕人?”
蓮花小人使勁搖頭擺手。
陳平安朝它伸出大拇指,輕聲笑道:“去廟裡躲著。”
蓮花小人使勁點頭,健步如飛,一個蹦跳,高高跳過門檻,見到了正在打飽嗝的裴錢,它便有些不情不願。初次見到她,它便不太喜歡,有一次剛從土中冒頭,就被裴錢手持行山杖一棍子敲了下去,沒打中,裴錢便拎著行山杖四處狂奔,把它逗弄得筋疲力盡。裴錢因此被陳平安扯著耳朵走了一里路,疼得她哇哇大哭。
見裴錢鬼鬼祟祟,似乎是想去拿行山杖,蓮花小人便有些氣呼呼,這次竟是半點不怕她了,走到裴錢腳邊,直挺挺躺在地上。
裴錢拿著行山杖,猶豫了半天,瞥了眼廟門口陳平安的背影,終於還是丟了行山杖,蹲下身,笑眯眯道:“你呀,才是個賠錢貨,半點用都沒有,以後我爹肯定把你賣了換錢哩,到時候我可以買一大堆糖葫蘆,嘖嘖嘖,真好吃。”
蓮花小人生著悶氣,乾脆側身而臥,不看黝黑小女孩。
裴錢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東西的胳肢窩,道:“小賠錢貨,以後你要是當我的小跟班,我就不讓爹把你賣了換錢,咋樣?”
蓮花小人連滾帶爬,去遠處盤腿坐著,像極了陳平安讀書時候的模樣。
裴錢翻了個白眼,語重心長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多有錢?我有個據說是多寶格的盒子,裡頭裝著好多好多的寶貝。你以後對我放尊重點,曉得不?你要是乖了,做了我的跟班,說不定我哪天大發慈悲,就會從裡頭拿出一枚漂亮銅錢,學那老魏大手一揮,賞了!”
蓮花小人面不改色。
裴錢怒道:“你這小賠錢貨,咋這麼不懂事?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學會了絕世劍法,你每次冒頭都戳得你滿頭是包?你難道不知道我能夠看得到你躲哪嗎?”
蓮花小人有些畏懼,可憐兮兮轉頭望向了陳平安。
裴錢立即賠笑道:“逗你玩呢,咋這麼開不起玩笑哩?”
廟門口陳平安心思微定。
既然知道了那座山峰上有兩人隔岸觀火,至少心中有數,不怕被殺個措手不及。
他猜測其中一人,極有可能就是那位坐鎮蜃景城的書院君子。
正人君子,已經見過,鍾魁。
書院賢人的口含天憲,在梳水國劍莊也聽說過了。
想必這次不過是遇上了一位偽君子罷了,不用大驚小怪。
學問大小,與道德多寡,還真未必掛鉤,更何況書院弟子也在修行,修行路上,越往高處登山做神仙,山上風雨越大,自然誘惑多,危險多,始終堅守本心,並不簡單。
當初在碧遊府,見到了那頭與水神娘娘搏殺的河底大妖,就覺得奇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