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囊空空,買不起了。”
十枚穀雨錢,其實是它此次跟隨鄭大風南下老龍城的所有積蓄。
之所以出此高價,是因為鄭大風破境時自己神魂震動,一眼相中了那句讖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他不行。
陳平安又說道:“沒事,趙老先生您看上哪片竹簡,我送您便是。”
陰神轉頭打量著這個少年,笑了笑,不再說話,重新仰頭望向雲海,覺得有點意思。
鄭大風的御風登天,隨後破境引來雲海異象,男人腳底下的老百姓不會察覺到什麼,但是幾乎所有中五境練氣士和武道大小宗師,都在情不自禁地仰頭關注這一幕,尤其是苻家。在登龍臺底下等候少女稚圭的苻畦,甚至親自去往雲海,見一見這個能夠破開雲海大陣的人物。
由於雲海遮掩,外人看不清雲海之上的男子容貌,大多數在老龍城身居高位的修行中人,別人只是湊個熱鬧,猜測那個山巔境強者的真實身份,是那個持有半仙兵的苻家老祖破關而出,還是雲林姜氏的老祖在為即將下嫁老龍城的家族嫡女敲山震虎?
老龍城商貿繁華程度冠絕寶瓶洲,作為三大洲物資的重要中轉樞紐,這裡魚龍混雜,有錢人多,賭鬼也多,私底下好友之間的較勁,甚至是幾家大的賭檔的押注,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眾人賭得千奇百怪,有賭此人身份的,有賭此人會不會被苻家打殘的,有賭此人的性別甚至是姓氏的……
內城范家府邸,現任家主和幾個家族老祖、供奉客卿,全部都是百歲高齡往上的老人,此刻並肩站在一座高樓廊道,人人滿臉喜氣。以雲海之上的人物的登天起始地,加上之前的情報,他們可以推斷出此人正是灰塵藥鋪的鄭大風。鄭大風毫無徵兆地躋身第九境,成為武道止境的山巔境大宗師,對於范家而言,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而且鄭大風未來數十年,不出意外都會待在老龍城,范家無異於多出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山巔境武夫。八、九境之差,雲泥之別!
純粹武夫入門煉體,中期煉氣,巔峰煉神,各有三境,越往後,尤其是第七境之後,相鄰兩境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像一道鴻溝。所以流傳著一句武道俗語:高境對敵低境,殺人不過一拳事。只不過也有人覺得這個“殺”字,應該改為“傷”字,更加準確。
與棋壇國手的段位有點相似,同樣是九段,分強九段弱九段。七、八段的棋手,偶爾以妙招神仙手擊敗弱九段國手,不是沒有可能,但到底屬於特例,不是棋壇常理。話說回來,寶瓶洲的棋手段位評定,尤其是八、九段,往往只是由某個朝廷的棋待詔與其輪番對弈,而各個棋待詔的棋力水平,本身就相差懸殊。
一位范家金丹境老祖撫須而笑:“範小子有這麼一位傳道人,真是好大的福氣!”笑聲四起。
驟然之間,老龍城上空的雲海洶湧下沉,幾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身處雲海之中,四顧茫然。無論是練氣士還是純粹武夫,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一刻的氣機運轉,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凝滯減緩的狀況。不過轉瞬之後,天地又恢復清明,雲霧消散得半點不剩,很多蟄伏或是供奉於老龍城的金丹境修士,心情尤為沉重。
鄭大風是以八境遠遊境御風而去,卻是以九境山巔境步行返回小巷。
藥鋪裡的女子們,從頭到尾都在嬉笑打鬧,沒有任何異樣感觸,這既是山下人的井底之蛙,也是凡夫俗子的另一種安穩。她們見著了從鋪子外邊走入的掌櫃,也沒往深處去想。漢子手裡拎了兩壇從鄰近大街買來的美酒,掀起門簾,低頭彎腰走入院子。他將其中一罈酒高高拋給坐在板凳上的少年,他自己撿起老煙桿,再次坐在正房前的臺階上,沉默不語,既不抽旱菸,也不豪飲醇酒。
他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對老頭子“欽定”的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