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可以確定真相了,飛鷹堡這幾十年的陰盛陽衰,是幕後有人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讓那位天生極陰之身的堡主夫人,孕育出一頭百年難遇的鬼嬰。鬼嬰從女子心竅之中誕生,需要耗費數年時光,以女子氣血和元氣為食,即俗語所謂‘心懷鬼胎’。那位堡主夫人不是修行中人,所以元氣不夠,這才有了飛鷹堡的諸多古怪,為的就是維持她的性命。鬼嬰破心而出,就是婦人死絕的時候,而且造孽太深,婦人死後魂魄多半是不得安寧了。活著的時候,生不如死;死了的時候,死不如生,真是悽慘。”
陳平安眉頭緊皺。
陸臺緩緩道:“根據我家藏書樓上的幾本道家典籍記載,這種骯髒東西一生出來,就擁有六境修為,頗為難纏,聚散不定,除非一擊必殺,否則很難消滅。它嗜好吞食活人的內臟,如果沒有人約束,無須百年,只要給它禍害個幾座城池,吃掉十幾萬人,就可以順順利利躋身元嬰境。鬼嬰本就極難捕殺,而一位地仙鬼嬰,恐怕沒有三位地仙聯手追殺,根本不用奢望將其剷除。一個元嬰境修士獨自捕殺,淪為它的餌料還差不多。”
陸臺冷笑道:“這等手筆,在中土神洲算不得什麼,可擱在這桐葉洲,算是很大了。”然後陸臺不再多說什麼,手搖竹扇,清風拂面。
陳平安沉默片刻,輕聲道:“可以繼續畫符了。”
陸臺瞥了眼身邊的陳平安,笑了笑。
這一次總算成了!陳平安抹了抹額頭汗水,就要將那張陰氣指引符收起來,陸臺一臉茫然,道:“這是做什麼?”
陳平安答道:“符紙材質不高,只是拿來練筆的……”
陸臺一把奪過那張符籙,沒好氣道:“傻了吧唧的,一群小不點,這張符籙已經綽綽有餘,再好一些,說不定引來它們的貪戀,繼續選擇在陰陽縫隙之間,做這種孤魂野鬼,反而是壞事。”
陳平安點點頭,先將那支小雪錐遞給陸臺,在取出符紙之前,問道:“你那張冥府擺渡符,畢竟要破開陰陽界線,跟我這張簡單的指引符很不一樣,所以是不是材質越好越靈驗?”
陸臺欲言又止,沒有開口說話。陳平安便已經知道了答案,直接取出一張金色的符紙。
陸臺沒有去接,問道:“值得嗎?”
陳平安點點頭。
陸臺搖頭道:“我覺得不值得。”
陳平安轉頭看了眼牆根的孩子,轉頭對陸臺咧嘴一笑,眼神堅定:“你只管用這張符紙,但是千萬別畫錯了。”
陸臺嘆息一聲,先閉眼片刻,鄭重其事地屏氣凝神,這才睜開眼,握緊小雪錐,在金色符紙上畫那擺渡符。這是中土神洲陰陽家陸氏的獨門符籙,圖案為一片孤舟,舟上有老翁撐篙,兩邊各有一串古篆文字。
陳平安相信陸臺的畫符,轉頭望向那些孩子。
曾經有個人在楊家鋪子,聽到過“不值得”三個字。陳平安看著那些孩子,就像是看著數十個自己在等待一個答案。
片刻之後,陸臺笑道:“大功告成!”
陸臺交還那支小雪錐,之後兩人起身,陳平安捻起那張陰氣指引符,澆灌入一縷純粹真氣後,符籙靈光流溢,光線輕柔,與陽氣挑燈符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果不其然,牆根下的那些孩童便懵懵懂懂抬起頭,痴痴望向陳平安手中的符籙,充滿了眷念和歡喜。
陸臺將金色符紙的冥府擺渡符,往巷弄盡頭的那堵屍骸牆壁上一丟,符籙貼在牆上,符籙四周邊框各自出現一條金線,符紙中央地帶則開始消散,金線不斷往外擴張,最終出現了一道金色的門框。
陸臺讓手持指引符的陳平安走向那道大門,腳步要緩。陰物孩童們紛紛站起身,跟著在前方指引方向的陳平安,一起走向巷弄盡頭。陸臺坐在院門口臺階上,單手托起腮幫,望向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