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在城外停下腳步,而此時的城頭上,俞真意已經戴上了那頂銀色蓮花冠,身邊懸停有一把琉璃飛劍。他拿出了一把玉竹摺扇,每一支扇骨上都以蠅頭小字記載著一門武林絕學。種秋神色釋然,雙肩鬆垮耷拉著,不像是平時的那個南苑國國師了。神色肅穆的北晉大將軍唐鐵意,他的拇指一直在摩挲著鍊師的刀柄。
除此之外,榜上十人在場的還有周肥、劉宗和正捧著軟綿綿青色衣裙的雲泥和尚。至於其餘幾人,程元山還在橋下躲著,馮青白已經死在了好兄弟的刀下,丁老魔則死在了陳平安手裡。
城頭上還有氣勢渾然一變的黃庭,她雖然不在十人之列,但現在恐怕連周肥都不敢挑釁她。當神魂與肉身融合後,她的容貌開始出現變化,本就絕美的容顏又增添了幾分光彩,愈發傾國傾城。
鳥瞰峰陸舫準備在藕花福地繼續逗留一甲子,既為自己的道心,也為好友之子,擔任他的半個護道人。
簪花郎周仕此時除了有離別在即的傷感,也有對六十年後的美好憧憬。而他所思所想的魔教鴉兒即將被周肥帶離,丁嬰一死,她是最心如死灰的一個。
當所有人看到那個年輕謫仙人停在城門外的官道上,俞真意眼神晦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種秋則會心一笑:宰了丁老魔的人就該如此霸氣!就像是在說:“你們都看到了,與丁嬰一戰,我陳平安受了傷,誰想趁火打劫,儘管來,下了城頭,我們再分生死。”
劉宗唉聲嘆氣,背靠著牆壁,正犯愁呢。見過了牯牛山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他是真沒精氣神去蹚渾水了,覺得沒啥意思。如果這次還有機會走下城頭,安然返回科甲橋的店鋪,以後就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得了,最多挑一兩個順眼的嫡傳弟子,除此之外,莫作他想嘍。
唐鐵意眼中掠過一絲怒氣,只是猶豫片刻,乾脆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最後,陳平安就這樣徑直走過城門,漸漸遠去。
俞真意飄浮而起,踩在那把琉璃飛劍之上,就要去往牯牛山。那些從天下各處聚攏而來的充沛靈氣已經開始四處流散,他一個修道之人,豈能錯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靈氣不同於虛無縹緲的天下武運,不挑人,只要有本事,誰都能攬入懷中。
唐鐵意盯上了精神萎靡的劉宗,沿著走馬道緩緩前行。
劉宗悚然,蹦跳而起,罵罵咧咧道:“好你個唐鐵意,敢把我當軟柿子捏?!”
黃庭則盯上了周肥。春潮宮宮主在這塊福地的所作所為,鏡心齋童青青可以忍,她太平山道姑黃庭可忍不了!
樊莞爾眼中的普通銅鏡到了黃庭手上就大有玄機。她以氣馭物,將地上的銅鏡抓在手中,以手指重重敲擊鏡面,鏡面砰然碎裂,露出幽綠深潭一般的異象。黃庭伸出雙指,好似拈住了某物,往外一扯,竟是被她扯出了一把帶鞘長劍!
她可是桐葉洲第三大宗門太平山的天之驕子,未來的宗主,只要躋身上五境,必成十二境仙人的黃庭!這要是還沒點家底,就太不像話了。
一瞬間,周仕和鴉兒面面相覷,因為都感覺到了如芒在背。
兩人猛然轉頭,剛好與那個望向城頭的白袍謫仙人對視。
周肥笑罵道:“丁老魔這個心比天高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害慘我了。”
他轉頭望向陸舫,後者亦是無奈:“除非此人跟你一起飛昇,否則他留在藕花福地,周仕肯定危險。”
周肥捏了捏下巴。善緣難結的話,那就要另做一番打算了。
只是就在此時,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抬頭望天。
雲海破開一個金色大洞,一道光柱轉瞬落在城頭,只是眨眼工夫,恐怕除了城頭這些人,京城都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眾人視野中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