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倒懸山?”
許甲咧嘴道:“那你總該聽說過黃粱福地吧?”
陳平安仍是搖頭。
老人幫陳平安解了圍:“你不知道也正常,這塊福地與你家鄉的驪珠小洞天,是一樣的境遇,毀了。”
許甲趕緊丟了抹布,火急火燎道:“掌櫃掌櫃,接下來讓我來說,小姐說我講這一段的時候特別帥氣呢。”
老人呵呵笑道:“要麼我閨女眼瞎,要麼她喝多了酒說胡話,你覺得哪個可能性大一點?”
“小姐好著呢!”許甲咳嗽一聲,潤了潤嗓子,正色道,“如今這黃粱福地,就只剩下一點廢墟遺址了。早年黃粱福地最風光的時候,世間失意人都要來一趟,很熱鬧的。美人美景,美酒美夢,這塊福地裡都有,而且保證合乎心意,這才是最難得的地方。這裡還能映照出一個人的道心,許多勉強躋身上五境的玉璞境修士,當初僥倖破境,其實用了諸多百家秘法和旁門左道,所以就要專程跑一趟這倒懸山鋪子,先剝離出一魂一魄保持清醒,然後喝上一罈忘憂酒,藉此機會,將自己的道心一覽無餘,或者抽絲剝繭,或者查漏補缺……”
許甲正說得抑揚頓挫,老人不耐煩道:“打住打住!一本老皇曆翻來翻去的,也不怕給你翻爛了。總之,現在一座黃粱福地,就只有咱們店鋪這麼點大的地方了。”
陳平安倒了一碗酒,左看右看,實在無法將一座福地與一間店鋪掛鉤。
陳平安喝了一口酒,問道:“老先生,昨天我沒有撒酒瘋吧?還有那對夫婦呢?”
老人反問道:“不記得了?”
陳平安搖搖頭。
老人笑道:“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我一個外人為什麼要記得?”
陳平安無法反駁,默默喝酒。
還是喝不出好壞,就是覺得好入口。
老人想起一事,指了指一堵牆壁,對陳平安說道:“瞧見那堵牆壁沒有,能坐下來喝酒的人,都可以去那邊題詩一首,或是寫上幾句話也行。”
許甲老氣橫秋地道:“喝過了酒,一種是醉死拉倒,後半輩子就在酒缸裡生和死了,到死都沒能醒酒;一種是徹底清醒,看透人生,一輩子還沒過完,就把好幾輩子的滋味嘗過了。這兩種人寫出來的東西,我覺得都格外有意思。客人,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老人氣笑道:“你可拉倒吧,牙齒都要被你酸掉了,屁大一個人,成天想著學阿良,你也不嫌臊得慌。”
許甲理直氣壯道:“小姐那麼喜歡阿良,我不學他學誰?”
老人感慨道:“學我者生,像我者死,你見了那麼多醉鬼,聽了那麼多醉話,這點道理都想不通?”
許甲嘿嘿笑道:“我學阿良,可沒學你。”
老人丟了一隻酒杯過去:“成天就知道跟我耍嘴皮子!”
許甲輕輕接過酒杯,高高將其拋還給老頭子,然後一路小跑,給陳平安拿來一支毛筆:“留點念想在上頭。”
陳平安放下酒碗,無奈道:“我寫的字,很不行啊。”
許甲翻了個白眼,道:“能比阿良的蚯蚓爬爬更差?再說了,便是那些享譽天下的書法大家,不一樣被同行說成是石壓蛤蟆,死蛇掛枝,武將繡花,老婦披甲?”
許甲低聲道:“我跟你說實話,上邊任何人的任何字,再不好,在阿良的字面前,個個美若天仙!不信你自己走過去瞧瞧。”
陳平安沒有接過毛筆,他起身走向牆壁。這牆壁遠觀時只是白牆一堵,沒有任何墨寶,可走近再看,才發現上邊寫滿了詩詞、章句和警語,琳琅滿目。
有人的墨寶,鶴立雞群,是一篇草書詞句,佔地極大。恰似花團錦簇,群芳爭豔,唯有一位絕代佳人佔盡了風光。
也有一些格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