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能把人急死。其實我也不喜歡跟人吵架,可是有些時候,坐在牆頭看著孃親跟人粗脖子紅臉,就很怕哪天我娘老了,吵不動架了,咋辦?我們家本來就窮,連屋子破了個洞也沒錢修,我爹沒出息,我姐長大後又是註定要嫁人的,到時候如果連個吵架的人都沒了,我們家豈不是要被外人欺負死?”
林守一神意微動。
阿良打趣道:“嘖嘖,屁大年紀,就想這麼遠?”
李槐無奈道:“沒辦法啊,我娘總說家裡就只有我是帶把的。齊先生也教過我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所以我必須未雨……那個啥了。”
阿良笑著幫忙說出那兩個字:“綢繆。”
李槐搖頭:“林守一,齊先生說過君子是要如何的?”
林守一睜開眼睛,緩緩道:“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李槐指了指阿良:“阿良你啊,就是半桶水瞎晃盪。”
林守一有點想要坐到陳平安、李寶瓶那邊去,至少耳根清淨。
阿良摘下酒葫蘆喝了口酒,笑呵呵道:“我呢,昨天就跟那個棋墩山土地爺談好了,分別之時,作為補償,他和那兩頭孽畜會拿出一份臨別贈禮。之前看到那隻長條木匣了吧,江湖人稱橫寶閣,跟豎立起來的百寶架有異曲同工之妙,裡頭裝著的全是值錢寶貝。本來說好給你們人手一件,你李槐當然也不例外,不過現在嘛,沒了。”
李槐不為所動,只是一板一眼說道:“阿良,我知道你肚子裡有一百條大船!”
阿良愣了愣:“什麼亂七八糟的。”
林守一看似隨意道:“宰相肚裡能撐船。”
阿良一巴掌拍在李槐腦袋上,爽朗大笑。
山龜一路揀選僻靜山道跋山涉水,輕鬆愜意,使得一行人優哉遊哉。到了一些風景秀美的地方,阿良便讓陳平安略作休憩。在此期間,陳平安路過一片竹竿碧綠如玉的小小竹林,就提著那把剩半截的柴刀去砍了兩棵竹子,分成一截截長短不一的竹筒裝入揹簍。李槐知道緣由,高興得亂蹦亂跳,嚷著“要背書箱嘍”。而趴在遠處的三隻山龜,拳頭大小的黃色眼珠子裡充滿了欽佩。
阿良在旁邊喝著酒,看著手腳利索的忙碌少年,樂呵道:“眼光倒是不錯,只可惜狗屎運……還是沒有。”
再次啟程之前,李寶瓶跟朱河提出,要跟朱鹿單獨坐在一起。朱河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叮囑女兒一定要照看好小姐,見朱鹿點頭,他便去和陳平安坐在同一塊龜背上。
陳平安將一節節翠綠欲滴的竹筒劈剖削成竹片竹篾,如今欠缺麻繩,所以讓竹箱真正成形,最早也要等到了那座紅燭鎮之後了。
朱河拈起一片竹子,發現入手極輕,卻頗為堅韌,想起棋墩山年輕土地手中的那根綠竹杖,頓時心中瞭然。方才那片不過一兩畝大的竹林裡頭長的肯定不是尋常竹子,說不定正是棋墩山靈氣所聚的泉眼地帶之一。
朱河是打心眼裡喜歡自家小姐的,忍不住提醒道:“這些竹子大有來頭,如果是一般的柴刀,早就崩出缺口或是砍到捲刃了。所以等到這兩隻書箱做成之後,我家小姐說不定會鬱悶的,因為到頭來反而是她的小竹箱最普通。”
陳平安愕然,轉頭望向身後坐在另一隻山龜背上的阿良,試探性問道:“那片竹林是不是跟棋墩山土地有關係?”
阿良點頭道:“算是他的老底子,汲取山地靈氣,百年才能生出這種翠綠沁色,再過四五百年才有希望凝聚出一點點青木精華。不過沒事,你砍掉的兩棵竹子只有兩百來歲,還不至於讓那傢伙心頭滴血,最多一陣肉疼而已,屁事沒有。”
陳平安嘆了口氣,打消了返回再砍一棵綠竹的念頭。
阿良問道:“怎麼,嫌兩棵少了?要不要幫你挑幾棵好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