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而最讓陳平安覺得疑惑的一句話,是事後寧姚說那小董爺爺是個好人。
身為劍仙,董家子弟,背叛劍氣長城,是真。好人,卻也是真。
這筆賬,怎麼算?
興許對於這位老大劍仙而言,守住劍氣長城,就真的只是守住劍氣長城而已。
董三更壓抑住心中怒火,與陳平安說了句“你師兄死不了”,然後這個董家老祖就直接離開了此地。
陳平安沒有走入茅屋,反而輕輕關上門。
見過了這種波瀾壯闊、劍仙大妖皆可死的慘烈戰爭,就會越發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見過了老大劍仙陳清都的種種選擇,陳平安就會覺得書簡湖的那場問心局,如果重新再走一遭,哪怕是與當年同樣的修為境界,也能夠隨心所欲。
陳平安沒有在茅屋這邊久留,而是去往寧姚他們那邊。
寧姚看了眼晏琢,然後對陳平安搖搖頭。
陳平安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晏琢眼眶通紅,雙手握拳,撐在膝蓋上。
晏氏家族首席供奉,仙人境劍仙李退密,死了。
這個老頭子,曾是晏琢年少時最恨之人,因為許多膾炙人口的糟心言語,都是被最瞧不起他這個晏家大少的李退密親口道出,才會被大肆渲染,使得當年的晏家小胖子淪為整個劍氣長城的笑柄。不然以玄笏街晏家的地位和家底,以晏琢父親、晏氏家主晏溟的脾氣和城府,如果不是自家人率先發難,誰敢這麼往死裡糟踐身為獨苗的晏琢?
哪怕晏琢在後來的一場場大戰中,靠著一次次搏命才得以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劍修,與寧姚、陳三秋他們成為生死與共的朋友,可是身為家族供奉的李退密,依舊不願正眼看他晏琢。晏琢低三下四,那些年求了李退密數次教他劍術,李退密只說自己一把老骨頭,窮賤命,哪敢指點晏家大少劍術,這不是誤人子弟嘛。
晏琢哪裡想得到,等到李退密願意傳授自己劍術了,雖然還是板著臉,但眼中卻有些笑意,與自己說幾句不是壞話就是天大好話的言語了,現在老人就這麼死了,成了戰場上第一個戰死的大劍仙。
陳平安坐在晏琢身邊,也沒勸慰什麼。這裡是劍氣長城,身邊人是晏琢,那就不需要。
誰都可以熬過去。
至親之人,死別一事,誰會陌生?除了已死的李退密,還有那暫時活著的吳承霈、陶文、周澄等等,哪個不是如此?
劍仙猶然如此不例外,更何談那些劍修?以及那麼多本命飛劍崩碎,個個生不如死的人?
老大劍仙最後那句話,也虧得只有自己聽到。
因為言外之意太多,太大了。
比如當年那隱官大人明知董觀瀑是叛徒,偏偏遲遲不定罪。
他陳清都並不會就此多說什麼,拖著便拖著,董觀瀑那個思慮極多的孩子,哪怕其罪當死,活著便活著,多活一天是一天。
如果不是你董三更劍術不夠,積攢的戰功不夠,既無法震懾太象街和玄笏街那些大族劍仙,惹來眾怒,又無法憑藉戰功護住一個叛徒孫子的性命,才使得一群劍仙去往劍氣長城興師問罪,不然他陳清都就跟著隱官一脈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你董家拘押不肖子孫董觀瀑,或是至多丟往老聾兒那邊的牢獄,僅此而已。
寧姚坐在陳平安身邊,問道:“還好吧?”
陳平安低聲道:“很好。”
寧姚其實有很多的問題,只是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怎麼開口。
陳平安柔聲道:“什麼都不用多想,都交給我去想。”
兩人一起眺望南方。
晏琢突然問道:“有沒有礙著你們倆?”
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