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前後,關於這六棟宅子的歸屬都是一件讓春露圃祖師堂挺頭疼的事情,給誰不給誰,一個不慎,就是惹來怨懟的壞事。
其實還有一棟最有殊榮的“立春”府邸,這兩天一位元嬰貴客剛離開,暫時也空著,雖說很搶手,但不是不可以拿出來讓那位年輕劍仙入住,可祖師堂商議之後,覺得這棟宅子離玉瑩崖實在太近,而那位金烏宮小師叔祖就待在那邊汲水煮茶,還是不妥。萬一真打起來,好事都要變成禍事。
在商議此事的時候,一大幫原本鼻孔朝天的師門長輩和供奉鄭重其事地詢問宋蘭樵意見,這讓宋蘭樵有了那麼點揚眉吐氣的感覺。不過畢竟是一位老金丹,倒不會流露出半點得意神色,反而比以往更加姿態恭敬,應對得滴水不漏。
山上事,最講究一個細水長流。今日得意事,明天失意人,太多了。
宋蘭樵進了驚蟄府邸,但是沒多待,很快就告辭離去。
宅子裡邊有兩名姿容出彩的年輕女修,其中一個竟然還是一位春露圃金丹修士的嫡傳弟子。她們按例負責擔任住客的臨時侍女,這讓陳平安彆扭得不行,在將宋蘭樵送到門口的時候,直接詢問能否辭退兩女。
宋蘭樵笑呵呵道:“陳公子,你是我們春露圃的頭等貴客,當然可以如此做,只不過那兩個丫頭回頭定然是要吃掛落的。”
陳平安嘆了口氣,搖動摺扇,不再言語。
宋蘭樵輕聲說道:“我們老祖原本是要親自迎接陳公子的,只是剛好辭春宴籌辦一事上出了些意外,必須由她老人家親自操辦。她又是心細如髮的脾氣,委實是脫不開身,只好讓我與陳公子告罪一聲。”
陳平安笑道:“談老祖實在是太客氣了。”
等到宋蘭樵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徑盡頭,陳平安沒有立即返回驚蟄府邸,而是開始四處逛蕩。等他返回的時候,就看到了金烏宮柳質清站在門口,少年模樣,頭別金簪,玉樹臨風。兩名年輕女修隨侍一旁,眼神溫柔,不只是女修看待劍仙的那種仰慕,還有女子看待俊美男子的秋波流轉。
陳平安笑了笑。人比人氣死人,要是自己那個學生站在這裡,估摸著這兩個春露圃女修眼中就再無什麼柳劍仙了吧。
柳質清問道:“要不要去我玉瑩崖喝茶?”
陳平安搖頭笑道:“柳劍仙對我似有誤會,我不敢去玉瑩崖,怕喝的是罰酒。”
柳質清說道:“我對玉瑩崖那汪清泉的喜好遠勝金烏宮雷雲。”
陳平安恍然道:“那就好。咱倆是徒步行去,還是御風而遊?”
柳質清微笑道:“隨你。”
陳平安望向那個金丹嫡傳的春露圃女修:“勞煩仙子祭出符舟送我們一程。”
女修當然不會有異議,與柳劍仙乘舟遠遊玉瑩崖可是一份求之不得的殊榮,何況眼前這位亦是春露圃的頭等貴客,雖說只有別脈的金丹師叔宋蘭樵一人出迎,比不得柳劍仙當初入山的陣勢,可既然能夠下榻此地,自然也非俗子。
符籙小舟升空遠去,三人腳下的竹林廣袤如一片青翠雲海,山風吹拂,依次搖曳,美不勝收。這一次女修沒有煮茶待客,在柳劍仙面前賣弄自己那點茶道,委實是貽笑大方。
到了玉瑩崖小渡口,柳質清和陳平安下舟後,陳平安好奇問道:“柳劍仙難道不知道這邊的規矩?”
柳質清疑惑道:“什麼規矩?”
陳平安說道:“仙子駕舟,客人要打賞一枚小暑錢禮錢啊。”
驚蟄府女修一臉茫然,柳質清卻哦了一聲,丟擲一枚小暑錢給她,道:“以往是我失禮了。”
而後緩緩前行:“再前行千餘步,即是玉瑩崖畔的那口竹筒泉。”
陳平安環顧四周:“聽說整座玉瑩崖都被柳劍仙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