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答不出來的,我們咋教啊?胡亂回答,不好的!”
李槐嘀咕道:“先生不是回答不出來,只是回答得晚了一些,你就不願意聽了。”
李寶瓶猛然轉頭,一拳砸在李槐腦門上。
李槐其實沒怎麼疼,仍是抱著腦袋鬼叫道:“這日子沒法過了!李寶瓶的力道越來越大了,我也要練拳,不然將來我肯定會被她失手打死的。”
林守一好奇問道:“陳平安,學書上的東西做什麼?”
陳平安緩緩道:“我怕有一天我跟人講的道理,事後發現其實是沒有道理的。所以我希望除了姚老頭、阿良他們教給我的道理之外,再從你們讀書人的書本上學一些。”
李槐如墜雲霧,滿臉震驚道:“陳平安,每天練拳那麼辛苦,而且你打架已經那麼厲害了,難道不是為了能夠跟人不講道理?”
林守一猶豫了一下,搖頭道:“陳平安,我覺得不用事事講道理,畢竟天底下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我們堅守本心即可,否則只會深陷泥濘,過猶不及的。”
李寶瓶滿臉嚴肅:“小師叔,你別急,讓我想一會兒。我覺得這件事很大,我必須要認真對待,仔細思考!”
在小鎮學塾的時候,齊靜春就是這樣,每當李寶瓶詢問一些個看似淺顯至極的問題,反而會陷入沉思,多半要拖延幾天才給出答案。
陳平安愈發無奈,仰起頭望向蔚藍天空,片刻之後,收回視線,不知為何突然就滿臉笑容了:“我之所以要這麼麻煩,是因為我在得到那部拳譜之後就一直有個感覺,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就是每當我與人對敵的時候,不管說不說出口,只要覺得我是對的,那麼我心底就像有人在不斷告訴我,你陳平安可以出這一拳,不管是對誰!”
接下來,三人彷彿都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陳平安。
只見這個來自泥瓶巷的貧苦少年神采飛揚,雙拳緊握擱在膝蓋上,從未如此自信:“而且,這一次出拳,可以很快!”
林守一眼神痴痴,小聲呢喃道:“應該不算習武走火入魔吧,挺正氣凜然的,還真有點像是先生在學塾……講述那些聖賢大道最精妙處時的樣子。”
李寶瓶正忙著思考先前那個問題,陳平安已經重新拿起柴刀,繼續給林守一做小竹箱子了。
李槐有些神色恍惚,很久都沒有還魂回神。先前那一刻的陳平安,讓他感到似曾相識,好像記起了小時候有一次,吵架本事天下無敵的孃親讓人給撓得跟大花貓似的,回到家就撒潑打滾。他和姐姐李柳跟著孃親一起哭,那個被街坊鄰居罵作窩囊廢的爹就只是悶悶地蹲在門檻邊。孃親最後就說自己瞎了眼,才找了這麼個沒骨氣的男人,自己婆娘給人打了也放不出個屁。李槐他爹始終沒吭聲,氣得從小就跟娘更親近的李槐跑到門口狠狠踹了那個傢伙的後背兩腳,說以後再也不認他這個爹了。後來他孃親哭累了,扯著男人的耳朵往門外一甩,說罰他今夜滾院子裡睡去。可是才關了門熄了燈,她又讓李槐去開門,把他爹喊回屋子睡覺。李槐不太情願,可熬不過孃親催促,只得開了門。讓他差點氣炸的是,他爹依舊老老實實蹲在院子裡。
然後那一刻,身材矮小結實的男人緩緩站起身:“兒子,爹要連夜出山一趟,跟你孃親說一聲,很快就回家。”
不光屁都不放一個,還這麼躲著孃親和他們姐弟,這算男人嗎?李槐氣得渾身顫抖,哭喊道:“什麼兒子,我是你李二的爹!”
男人半點也不生氣,笑罵道:“臭小子,不愧是我李二的崽兒!”
那一刻,李槐有些痴呆。記憶中他爹是從來不會這麼跟人說話的,好像永遠都低人一等,除了睡覺打呼跟打雷似的,就是個沒出息的悶葫蘆,哪怕在他和姐姐面前也從來沒有半點一家之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