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如果能在背面再刻上一行字,就更好了。比如“陳平安贈阮秀”?
小鎮上,陳平安再一次踩在青石板路上,一座座高門豪宅如山脈綿延。相比之前的一次次送信,如今回頭再看,陳平安自然而然就看出了更多的意味。
陳平安這才剛剛走到李家門口,就看到有個青衫男子站在那邊,笑望向自己。不知為何,看到這個滿身書卷氣的年輕男子,陳平安就會想到那次去學塾送信,回首望去,當時眼中見到的,正站在學塾門口的齊先生,也是跟這人一模一樣的風采,恍如神人。
陳平安走過半條福祿街積攢下來的沉重心緒一掃而空,捧著陶罐快步上前。
年輕書生笑容和煦,迎面走向陳平安,率先開口:“你就是陳平安吧,我叫李希聖,是寶瓶的大哥。寶瓶在山崖書院寄出的家書我已經收到了,我這個當哥哥的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回報,聽說你一直在讀書,以後不妨經常來我家,我還算有些藏書,請君自取。”不但如此,他從陳平安手中接過陶罐後,還彎腰一拜,“只好大恩不言謝了。”
這讓陳平安有些手足無措,只得指著那隻陶罐,神色拘謹道:“李公子,陶罐裡裝著一條過山鯽,是我在回來的路上,在山上找著的,來送給寶瓶。”
李希聖低頭看了一眼陶罐裡的金色游魚,在方寸之地猶然優哉遊哉。他抬起頭,望向陳平安,感慨道:“曾經在先賢筆札中見到過過山鯽的神奇描繪,金色過山鯽更是萬里挑一,沒想到這輩子還有親眼見證的機會。放心,我一定會小心飼養,將來寶瓶回家了,她一定很高興。”
陳平安完全不知如何作答。雖說這是他拖著崔東山一起眼巴巴盯著那群浩浩蕩蕩的過山鯽,最後瞪得眼睛發酸,好不容易才逮住的,可不管書上如何記載,不管崔東山說得如何玄妙,對他來說,真談不上多麼珍稀貴重。
只要是他內心認定的親近人,他就願意掏心窩。
陳平安實在不擅長熱絡聊天,撓撓頭,告辭一聲,就要轉身離去。
李希聖連忙喊住他:“怎麼不去家裡坐一會兒?我今天先帶你走一遍,以後就自己來登門看書,我隨後會告知門房。”
陳平安搖頭道:“下次吧。”
李希聖無奈笑道:“那好歹讓我放下了過山鯽,將陶罐還給你吧?”
這次陳平安沒客氣,點頭道:“那我在這裡等著。”
李希聖笑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他轉過身,捧著陶罐一路小跑。
這一刻的他,不再像那在書上說著道理的聖賢夫子,而是真的很像那個紅棉襖小姑娘的大哥。
沒過多久,李希聖就捧著陶罐跑回來了,兩邊腋下還夾著好幾本書。
陳平安接過陶罐,彎腰放在地上,使勁擦過雙手,這才接過那些書籍,有樣學樣地夾在腋下,最後動作滑稽地拿起陶罐:“我看完就來還書。”
李希聖笑如春風,擺手道:“不用著急還書,慢慢看就是了,它們比寶瓶乖多了,可不會自己跑來跑去。”他收起玩笑神情,緩緩道,“陳平安,別覺得我邀請你登門看書是客套話,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多來。寶瓶雖然很聰明,可終究年紀還小,孩子心性,讓她在家裡安安靜靜看書,那真是比登天還難。所以這麼多年來,感覺家裡好像就我一個人在翻書看書,仔細想一想,其實挺沒意思的。”
李希聖一口氣說了許多心裡話,如果這裡有李家人在場,一定會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因為這位名聲不顯的李家大公子在弟弟李寶箴的襯托下顯得實在太古板無趣了,雖然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但是話極少,沉悶無趣,每天不是躲在書齋裡埋頭研究學問,就是在大宅裡獨自散步,日出日落也看,風雪明月也看,什麼都看,鬼知道這能看出個啥名堂。好在李希聖到底是李家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