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啞口無言,是有些過猶不及了。
劉景龍起身笑道:“對寧府的斬龍臺和芥子小天地慕名已久,斬龍臺已經見過,下去看看演武場。”
白首疑惑道:“斬龍臺咋就見過了,在哪兒?”
陳平安笑道:“白長了一顆小狗頭,狗眼呢?”
白首怒道:“看在寧姐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陳平安跺了跺腳,道:“低下狗頭,瞪大狗眼。”
白首呆若木雞,低頭看道:“涼亭下邊的整座小山,都是斬龍臺?”
陳平安已經陪著劉景龍走下斬龍崖,去往那座芥子小天地。白首沒跟著去湊熱鬧,什麼芥子小天地,哪裡比得上斬龍臺更讓少年感興趣。起先在甲仗庫,只聽說這裡有座斬龍臺極大,可當時少年想象力的極限,大概就是一張桌子大小,哪裡想到是一棟屋子大小!此刻白首趴在地上,撅著屁股,伸手摩挲著地面,然後側過頭,彎曲手指,輕輕敲擊,聆聽聲響,結果沒有半點動靜。白首用手腕擦了擦地面,感慨道:“乖乖,寧姐姐家裡真有錢!”
與陳平安一起走在芥子小天地當中,劉景龍說道:“在甲仗庫,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事蹟,二掌櫃的名號,別說是劍氣長城,我在春幡齋都聽說了。”
陳平安無奈道:“好事不留名,壞事傳千里。”
劉景龍說道:“此處說話?”
陳平安說道:“一般言語,不用忌諱。”
有納蘭夜行幫忙盯著,加上雙方就在芥子小天地,哪怕有劍仙窺探,也要掂量掂量三方勢力聚攏的殺力。
除了納蘭夜行這位跌境猶有玉璞境的寧府劍仙,劉景龍本身就是玉璞境劍仙,身後更有宗主韓槐子與女子劍仙酈採,或者說整座北俱蘆洲,至於陳平安,有一位師兄左右坐鎮城頭,足矣。
劉景龍這才說道:“你有三件事,都做得很好。天底下不收錢的學問,丟在地上白撿的那種,往往無人理會,撿起來也不會珍惜。”
陳平安神色認真,說道:“繼續。你一個劍氣長城的局外人,幫我覆盤,會更好。”
劉景龍緩緩道:“開酒鋪,賣仙家酒釀,重點在楹聯和橫批,以及鋪子裡那些喝酒時也不會瞧見的牆上無事牌,人人寫下名字與心聲。”
“綢緞鋪子那邊,從《百劍仙印譜》,到《皕劍仙印譜》,再到摺扇。”
“街巷掛角處的說書先生,與孩子們蹭些瓜子、零食。”
劉景龍說完三件事後,開始蓋棺定論,道:“天底下家底最厚也是手頭最窮的練氣士,就是劍修,為了填補養劍這個無底洞,人人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一般,偶有閒錢,在這劍氣長城,男子無非是喝酒與賭博,女子劍修,相對更加無事可做,無非各憑喜好,買些有眼緣的物件,只不過這類花錢,往往不會讓女子劍修覺得是一件值得說道的事情。便宜的竹海洞天酒,或者說是青神山酒,一般而言,能夠讓人來喝一兩次,卻未必留得住人,與那些大小酒樓,爭不過回頭客。但是不管初衷為何,只要在牆上掛了無事牌,心中便會有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牽掛,看似極輕,實則不然。尤其是那些秉性各異的劍仙,以劍氣做筆,落筆豈會輕了?無事牌上諸多言語,哪裡是無心之語,某些劍仙與劍修,分明是在與這方天地交代遺言。”
“換成我劉景龍,去往那酒鋪飲酒之時,表面上是坐著老舊桌凳,喝著粗劣的酒水,吃著不要錢的陽春麵和醬菜,甚至是蹲在路邊飲酒,可真正與我為鄰者,是那百餘位劍仙、劍修的明志,是一生劍意凝聚所在,是某種酒後吐真言,更希望將來有一天,有後人翻開那些無事牌,便可以知曉,曾有先賢來過這一方天地,出過劍。”
“當然,有了酒鋪,只要生意不錯,你這個二掌櫃,就可以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