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的修行關鍵,講述了一些吐納之時,不同時刻,會出現眼眸溫潤如氣蒸,目癢刺痛如有電光縈繞,臟腑之內瀝瀝震響、倏忽而鳴的不同景象。陳平安其實也給不了什麼建議,再者,隋景澄一個門外漢,靠著自己修行了將近三十年而沒有任何病症跡象,反而肌膚細膩、雙眸湛然,應該是不會有大的差池了。
這一路走得安穩,晝夜不停。就像當年護送李槐他們去往大隋書院,不只有磕磕碰碰,融融洽洽,其實也有更多的雞毛蒜皮和市井煙火氣。
李槐每次拉屎撒尿都要陳平安陪著才敢去,尤其是大半夜,哪怕陳平安已經沉沉酣睡一樣會被搖醒。那一路一直是這麼過來的,陳平安從未說過李槐什麼,李槐也從未說一句半句的感謝言語。
鄉野孩子的的確確是不太習慣與人說“謝謝”二字的,就像讀書人也確確實實不太願意說“我錯了”。不過終究李槐是上了心的,所以誰都看得出來,當年一行人當中,李槐對陳平安是最在乎的,哪怕在書院求學多年,有了自己的朋友,可對陳平安依舊是當年那個窩裡橫和膽小鬼的心態,真正遇到了事情,頭一個想到的人是陳平安,甚至不是遠在別洲的爹孃和姐姐。不過一種是依賴,一種是眷念,不同的感情,同樣的深厚罷了。
隋景澄雖然是半吊子的修道之人,依舊未曾辟穀,又是女子,所以麻煩其實半點不少。所以陳平安先前購買馬車的時候故意在縣城多逗留了一天,下榻於一座客棧。當時風餐露宿覺得自己有一百六十斤重的隋景澄如釋重負,向陳平安借了些銀錢,說是去買些物件,然後換上了一身新衣裙和一頂遮掩面容的冪籬。
不算刻意照顧隋景澄,其實陳平安自己就不著急趕路,大致行程路線都已經心中有數,不會耽擱入秋時分趕到綠鶯國即可。所以一天暮色裡,在一處湍流河石崖畔,陳平安取出釣竿垂釣,泥沙轉而大石不移,竟然莫名其妙釣起了一條十餘斤重的螺螄青。兩人喝著魚湯的時候,陳平安說桐葉洲有一處山上湖泊中的螺螄青最是神異,只要活過百年歲月,嘴中就會蘊含一粒大小不一的青石,極為純粹,以秘術碾碎曝曬之後,是符籙派修士夢寐以求的畫符材料。隋景澄聽得一驚一乍。
兩人也會偶爾對弈,隋景澄終於確定了這位劍仙前輩真的是一個臭棋簍子,先手力大,精妙無紕漏,然後越下越臭。
第一次手談的時候,隋景澄是很鄭重其事的,因為她覺得當初在行亭那局對弈,前輩一定是藏拙了。後來她就認定,這位前輩是真的只死記硬背了一些先手定式罷了。
所幸那位前輩也沒覺得丟人現眼,十局十輸,每次覆盤的時候都會虛心求教隋景澄的某些棋著妙手,隋景澄自然不敢藏私。最後她還在一座郡城逛書鋪的時候挑了兩本棋譜,一本《大官子譜》,以死活題為主,一本專門記錄定式。當初前輩在縣城給了她一些金銀,讓她自己留著便是,所以買了棋譜,猶有盈餘。
一次趕夜路經過一處荒野墳冢的時候,陳平安突然停下馬車,喊隋景澄走出車廂,然後雙指在她眉心處輕輕一敲,讓她聚精會神望向一處。隋景澄掀起冪籬薄紗,只見墳頭之上有一隻白狐揹負骷髏,望月而拜。她詢問這是為何,陳平安也說不知。見多了狐魅幻化美人身形,蠱惑遊學士子,這般揹著白骨拜月的,他一樣還是頭一回瞧見。
馬車繼續趕路,聽聞動靜的白狐揹負白骨一閃而逝,片刻之後,前邊路旁有婀娜婦人搔首弄姿。陳平安視而不見,坐在車廂外的隋景澄有些惱火,摘了冪籬,露出真容。婦人好似給雷劈了一般,嘀嘀咕咕罵罵咧咧轉身就走。隋景澄一挑眉,戴好冪籬,雙腿懸掛在車外,輕輕晃盪。
陳平安笑道:“你跟一隻狐魅慪氣作甚?”
隋景澄說道:“幻化女子勾引男人,難怪市井坊間罵人都喜歡用騷狐狸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