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隨手一提,將那些散落在道路上的銅錢懸空,微笑道:“金鱗宮供奉,小小金丹劍修,巧了,也是剛剛出關沒多久。看你們兩個不太順眼,打算學學你們,也來一次英雄救美。”
然後他轉頭望去,對隋景澄譏笑道:“哪有隨便丟錢算卦的,你騙鬼呢?”
隋景澄紋絲不動,只是以金釵抵住脖子。
曹賦以心聲說道:“聽師父提及過,金鱗宮的首席供奉確實是一位金丹劍修,殺力極大!”
蕭叔夜輕輕點頭,以心聲回覆道:“事關重大,隋景澄身上的法袍和金釵,尤其是那道口訣,極有可能涉及主人的大道契機,所以退不得。接下來我會出手試探那人,若真是金鱗宮金丹劍修,你立即逃命,我會幫你拖延;若是假的,也就沒什麼事了。”
陳平安手腕擰轉,摺扇微動,那一枚枚銅錢也起伏飄蕩起來,嘖嘖道:“這位刀客兄身上好重的殺氣,不知道比起我這一柄本命飛劍,是江湖刀快,還是山上飛劍更快。”
一抹虹光從他眉心處迅猛掠出,蕭叔夜身形倒掠出去,一把抓住曹賦肩膀,一個轉折,踩在大樹枝頭,一掠而走。
但是那一襲青衫已經站在了蕭叔夜踩過的樹枝之巔:“有機會的話,我會去青祠國找你和曹仙師的。”
言語之際,蕭叔夜反手丟擲出一張金色符籙,只是被一抹劍光釘入符膽之中,然後一個迴旋掠回陳平安手中,被他攥在手心,砰然碎裂。
蕭叔夜去勢更快:果然是那位金鱗宮金丹劍修!
陳平安一步後撤,就那麼飄落回茶馬古道,手持摺扇微笑道:“一般而言,你們應該感激涕零,向大俠道謝了,然後大俠說著‘不用不用’,就此瀟灑離去。事實上……也是如此。”
他一手虛握,那根先前被他插在道路旁的青翠行山杖自行飛掠過去,被他握在手心。他似乎記起了一些事情,指了指那個坐在馬背上的老人:“你們這些讀書人啊,說壞不壞,說好不好,說聰明也聰明,說蠢笨也蠢笨,真是意氣難平氣死人,難怪會結識胡大俠這種生死相許的英雄好漢。我勸你回頭別罵他了,我琢磨著你們這對忘年交是真沒白交,誰也別埋怨誰。”
他又指了指隋文法:“再好的秉性,在這種門戶裡邊耳濡目染,估摸著無非就是下一個很會下棋卻不會做人的老侍郎了。”
然後他指向隋文怡:“對親近之人生嫉妒之心,要不得啊。”
最後他轉頭望去,對隋景澄笑道:“其實在你停馬拉我下水之前,我對你印象不差,這一大家子,就數你最像個……聰明的好人。當然了,自認命懸一線,賭上一賭,也是人之常理,反正你怎麼都不虧,賭贏了,逃過一劫,成功逃出那兩人的圈套陷阱;賭輸了,無非是冤枉了那位痴心不改的曹大仙師,於你而言,沒什麼損失,所以說你賭運……真是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我們都輸了?我是會死的。先前在行亭,我就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連累你們一家人,沒有故意與你們攀附關係,沒有開口向你們借那幾十兩銀子,好事沒有變得更好,壞事沒有變得更壞,對吧?你叫什麼來著?隋什麼?你捫心自問,你這種人就算修成了仙家術法,成了曹賦那般山上人,就真的會比他更好?我看未必。”
陳平安一步跨出,看似尋常一步,就走出了十數丈,轉瞬之間沒了身影。
那些銅錢早已墜落在地,隋景澄收起金釵,蹲在地上,將那些銅錢一枚一枚撿起來收入袖中,而後緩緩抬起胳膊,手掌穿過薄紗,擦了擦眼眸,輕聲哽咽道:“這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我就知道,與我想象中的劍仙一般無二,是我錯過了這樁大道機緣……”
山腳,胡新豐躲在一處石崖附近戰戰兢兢。
不是他不想多跑一段路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