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最好就是別讓自己深陷善惡兩線交集的為難境地,無關本心善惡,但於人於己都不是什麼好事。”
胡新豐一臉匪夷所思:他怎麼覺得自己又要死了?這番言語,是一碗斷頭飯嗎?
陳平安笑著擺擺手:“還不走?幹嗎,嫌自己命長,一定要在這兒陪我嘮嗑?還是覺得我是臭棋簍子,學那老侍郎與我手談一局,既然拳頭比不過,就想著要在棋盤上殺一殺我的威風?”
胡新豐苦澀道:“陳仙師,那我可真走了啊?”
陳平安抬起頭,神色古怪道:“怎麼,還要我求你走才肯走?”
胡新豐連說不敢,掙扎著起身後,一瘸一拐,飛奔而走,這會兒倒是不怕疼了。
以鏡觀己,處處可見陳平安。
陳平安笑了笑,繼續凝視著棋盤,棋子皆是胡新豐這些陌路人。
覺得意思不大,就一揮袖收起,黑白交錯隨便放入棋罐當中,然後抖了一下袖子,將先前行亭擱放在棋盤上的棋子摔出來。
他凝視著那一顆顆棋子,一手托腮幫,一手搖摺扇。
崢嶸山小鎮之局,撇開境界高度和複雜深度不說,與自己家鄉,其實在某些脈絡上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沉默許久,收起棋子和棋具放回竹箱當中,將斗笠、行山杖和竹箱都收起,別好摺扇,掛好那枚如今已經空蕩蕩無飛劍的養劍葫。
陳平安重新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張馱碑符,開始隱匿潛行。
有件事,需要驗證一二。有句話,先前也忘了說。
不過說不說,其實也無關緊要。世間許多人,當自己從一個看笑話之人變成了一個別人眼中的笑話,承受磨難之時,只會怪人恨世道,不會怨己而自省。久而久之,這些人中的某些人,有些咬牙撐過去了,守得雲開見月明,有些便受苦而不自知,施與他人苦難更覺痛快,美其名曰強者,爹孃不教,神仙難改。
去往山腳的茶馬古道上,隋家四騎默默下山,各懷心思。
隋文法率先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姑,曹賦是用心險惡的壞人,渾江蛟楊元那夥人是他故意派來演戲給咱們看的,對不對?”
隋景澄冷笑道:“問你爺爺去,他棋術高,學問大,看人準。”
隋新雨冷哼一聲。
隋文怡更是失魂落魄,搖搖晃晃,好幾次差點墜下馬背。
隋新雨到底是當過一部侍郎的老文官,對孫子孫女說道:“文法、文怡,你們先行幾步,我與你們姑姑要商量事情。”
隋文法喊了幾聲心不在焉的姐姐,兩人稍稍加快馬蹄,走在前邊,但是不敢走遠,與後邊兩騎相距二十步。
隋新雨放緩馬蹄與女兒並駕齊驅,憂心忡忡,皺眉問道:“曹賦如今是一位山上的修道之人了,那位老者更是胡新豐不好比的頂尖高手,說不定是與王鈍老前輩一個實力的江湖大宗師,以後如何是好?景澄,我知道你怨爹老眼昏花,沒能看出曹賦的險惡用心,可是接下來我們隋家如何渡過難關才是正事。”
隋景澄語氣淡漠:“曹賦暫時是不敢找我們麻煩的,但是返鄉之路將近千里,除非那位姓陳的劍仙再次露面,不然我們很難活著回到家鄉了,估計連京城都走不到。”
隋新雨惱怒道:“這個藏頭藏尾故意裝孫子的貨色!在行亭假裝本事不濟也就算了,為何表明身份後做事還這般含糊?既然是那志怪小說中的劍仙人物,為何不乾脆殺了曹賦二人,如今不是放虎歸山留後患嗎?!”
隋景澄似乎覺得憋氣沉悶,乾脆摘了冪籬,露出那張絕美容顏,目視前方,好似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學她父親的言語和口氣,笑說:“在行亭咱們見死不救也就算了,後來人家不管如何,總算是救了我們一次,如今我們還要反過來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