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那幅《搜山圖》你怎麼送給林守一了?我看得出來,你也挺喜歡啊。”
陳平安舉起一支玉簪子,藉著燈光,仔細凝視簪子上的細微紋路:“我怕好東西我拿不住。你們又不是外人,送給你們,我不心疼。”
李槐哪壺不開提哪壺,試探性問道:“一晚上開銷兩千兩銀子,也不心疼?”
陳平安放下玉簪和刻刀,收起放回盒子,板著臉說道:“我得出去走走,多走幾步看看風景,就當是賺回幾兩銀子了。”
李槐扭頭看著陳平安的背影,偷著樂呵。等到陳平安關上房門,他便默默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把某件最好的東西送給陳平安。
因為這個傢伙,一路走來,走過那麼多的山山水水,光是陪著膽小的自己去遠處撒尿拉屎,然後站在不遠的地方陪自己說話,就不知道多少回了。
陳平安不敢四處亂逛,走向那座涼亭,不出所料地看到林守一坐在那邊。他不敢打攪這位隊伍之中最早脫穎而出的山上神仙,遠觀了一段時間,正要轉身離去,就看到林守一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陳平安走入涼亭,發現當下的林守一,相較於走入秋蘆客棧之前的他,好像多了些飄逸風采。
林守一挑了一個不尷尬的話題:“崔東山跟我借了一張符籙,就打破客棧的規矩,走出這座涼亭,跳入那口老水井,消失不見了。”
陳平安輕聲道:“崔東山是死是活,我管不著,也不會管。”
林守一憋了半天,轉頭望向水井那邊:“入住秋蘆客棧一事,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但你應該事先跟我打招呼的。”
陳平安點頭道:“以後我會的。”
林守一轉過頭,小心打量著他的臉色和眼神:“就這樣?”
陳平安反問道:“不然?”
林守一自嘲道:“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講道理,或是直截了當捲起袖子打我一頓再說,我其實已經做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了。”
陳平安搖搖頭,不說話,斜靠著涼亭柱子,望向那口水井,卻看不出什麼名堂。
林守一看著陳平安:“對不起。”
陳平安笑著擺擺手,盤腿坐好,眼睛不眨地使勁盯住老水井。
林守一如釋重負,隨即納悶問道:“你在做什麼?”
陳平安一本正經道:“我要把銀子看回來!”
已是修行中人的林守一趕緊伸手使勁揉著臉頰,只為了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寒食江畔,大水府邸。
主位上的青袍男人望向堂下客人,看到不斷有人起身舉杯敬酒,說著歌功頌德的言辭,他的臉上難免流露出一些志得意滿的神情。
方才就有一位享譽朝野的文豪再一次起身敬酒,說本郡這麼多年風調雨順,一切都要歸功於他這位水神老爺,言語之中,一郡民生好與壞,跟那個魏姓郡守毫無關係。關鍵是,拍這種略顯赤裸的馬屁的還不止一人。在座有一人,身穿黃庭國從三品官服,毫不猶豫地起身敬酒,附和那位文豪,滿嘴溢美之詞。身為從三品高官,一州別駕,此次祭祀大典官階最高之人,面對高坐主位的他,一樣口口聲聲“水神老爺”。
一旦成為享受香火的神祇,生前姓名、家族皆為隱諱。至於能夠面見神祇之人,為尊者諱,一般都需要注意這一點,不會指名道姓。
“老爺”這個說法,是一個比較穩妥的通俗稱呼,至於為何如此,眾說紛紜,其中一個說法最言之鑿鑿,說是道祖的三位親傳大弟子當中,有一人喜好稱呼恩師為“老爺”,道祖欣然接受,於是便流傳至今了。
寒食江神緩緩收回視線。堂下左右兩側坐著他的四名心腹,追隨他征戰四方,長的有三百多年,短的也有百餘年,其中一個幻做人形之前,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