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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彷彿一頭跳格子的小麋鹿,接連蹦蹦跳跳,充滿輕盈靈動的氣息,很快就消失在夜空當中。大概是擔心老猿在半途發力偷襲,寧姚的蹦跳顯得極其沒有章法,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忽前忽後。老猿扯了扯嘴角,眼神複雜道:“好一個羚羊掛角。”不過老猿也沒有眼睜睜看著她遠遁,腳尖一挑,隨意挑起一顆石子,握在手心,朝那空中迅猛砸出。隨後一顆顆石子被老猿飛快挑出地面,最後在老猿手中以風雷滾動之勢,激射而去。雖然大部分石子都落了空,但是仍有七八顆石子對寧姚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使得她不得不駕馭飛劍擊碎飛石。夜空中一聲聲轟然作響,如春雷綻放。
老猿眼神陰沉。那少女要麼是失心瘋,要麼是一根筋缺心眼,明明可以一口氣駕馭飛劍,拔高到飛石勢弱的高空,她卻偏偏大致維持在一個高度上,如同輕騎遊弋在沙場邊緣地帶,誘使敵方弓弩手不斷消耗箭矢和膂力。
不知不覺已經臨近小鎮西邊。老猿粗略掂量了一下殘餘氣息,所剩不多,專門挑起兩顆大如稚童拳頭的石子,一手一顆,一腳前踏,一臂掄出,鼓脹的肌肉高高隆起,令人觸目驚心,手中飛石破空之處,竟然呲呲作響,夾雜著一長串火星,異於往常,如一條纖細火龍沖天而起。
老猿大喝道:“給我下來!”
高空處,亮起一陣絢爛的電光,之後才是春雷炸響。寧姚悶哼一聲,整個人開始摔落下墜。歪歪扭扭像醉漢一般的飛劍,不斷哀鳴嗚咽,但依舊拼命急急掠向主人。
老猿看也不看寧姚和飛劍,反而眯眼盯住小鎮西邊屋頂那邊,當一抹黑影出動之時,老猿重重踏出另一隻腳,手中僅剩的一顆石子呼嘯而去,痛快大笑道:“救人者先死!”
寧姚嘔血喊道:“別出來!”
本就傷勢不輕的寧姚不忍心去看,那一刻,她有些絕望,艱難握住劍柄,當一條手臂支撐不住之時,趕緊換手握劍,如此反覆,不斷減緩下墜速度。
寧姚沒有想到,竟然是她的自作聰明,害死了陳平安。
陳平安穿著草鞋,揹著籮筐,繫著魚簍,如風一般,每天都來去匆匆,忙著賺錢忙著熬藥。寧姚覺得這樣的少年就這樣死了,這樣不對!
搖搖晃晃落地後,她雙指併攏作劍,抵住額頭眉心處,咬牙切齒道:“出來!給我斬開這方天地!”有一條細微金線從寧姚眉心,由上往下,漸次蔓延。如仙人開天眼!
古老拱橋之下,如今的廊橋之中,有一把劍尖指向水潭不知幾千年的生鏽老劍條,如從沉睡中醒來的人,打了一個哈欠。鏽跡斑斑的劍尖輕輕晃了一晃,於是廊橋也晃了一晃,整條溪水也晃了一晃,整座小天地也跟著晃了一晃。
一座深山當中,風塵僕僕的齊靜春和數人結伴出山,這位悠悠走在山路上的教書先生,一腳抬起後,剛要猛然踩下,笑了笑,緩緩落腳。
楊家鋪子後院的楊老頭,坐在油燈旁打著盹,驚醒後,用老煙桿磕了磕桌面。
大驪藩王宋長鏡,沒來由地在衙署跳腳罵娘。
鐵匠鋪一間鑄劍室,負責捶打的阮邛竟然一錘落空,握著劍條的馬尾辮少女阮秀滿臉震驚。
被所有人當作傻子的杏花巷少年馬苦玄,原本躺在屋頂看著夜空,突然坐起身,殺氣騰騰。
就在此時,有一個熟悉嗓音火急火燎地響起,愈來愈近:“寧姑娘,傻乎乎站著幹嗎?!跑啊!我又沒死,那是我脫下來的一件衣服!老畜生腦子不好使,你咋也傻了?”寧姚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在敕令儀式即將大功告成之際,突然感覺到整個人騰雲駕霧一般,給人扛在肩頭就往小鎮巷弄裡跑去。
寧姚頓時清醒過來,身體跟著某個少年的肩頭,不停顛簸起伏,有些難受,更是難堪。她完全蒙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