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州版圖的不可輕侮。
徐鳳年下意識拔起身邊一根野草,撣掉泥土,放在嘴裡咀嚼,土腥氣過後,是絲絲縷縷的甘甜。在黃龍士無聲無息死在東南某地後,呵呵姑娘回到北涼說了很多從春秋三甲那邊聽來的怪話,有些徐鳳年聽得一知半解,有些聽得雲裡霧裡,有些讓人嚮往,有些讓人失望。呵呵姑娘說很久以後的中原,商賈戲子在老百姓眼中,會比朝堂上的黃紫公卿還要引人矚目。她說以後坐天下不看出身,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只要世道不太平,只要手裡有兵權,就能自封為王,甚至還真就有可能做了開國皇帝。她還說以後的讀書人,重利而輕名,所以很難再有真正意義上的帝師了。
徐鳳年無法想象那個世道,他記得當時師父李義山僅用三個字就說服徐驍不造反,不去跟離陽劃江而治,“名,言,事”,言下之意很簡單,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在徐驍所處的春秋末期,最看重一個人的根腳,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有意思的是在大秦之前,在百家爭鳴遊士縱橫的時代,答案是否定的,無論聖人還是將相,都不論出身,那個先賢輩出的璀璨時代,好似人人如龍,等到遊士變成士族繼而成長為門閥,尤其是大奉王朝選擇獨尊儒術之後,然後天下的規矩就訂立得死死的了,王侯公卿子子孫孫皆是身穿黃紫,泥腿子一輩子都是跟莊稼地裡摸爬滾打的泥腿子,這一切直到張鉅鹿執掌離陽朝政之後才有所改觀,大興科舉,為規矩二字傾軋數百年的寒士終於藉機崛起,很多家境貧寒的讀書人,鯉魚跳龍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大奉王朝末期伴隨藩鎮割據而出現的入幕制度,兩者相似卻又截然不同,因為後者只能為謀主說話,前者卻能為天下出聲。所以徐鳳年記得很清楚,師父李義山不說他前半輩子是如何認知,反正在聽潮閣的後半輩子,根本就不願意把自己去跟趙長陵元本溪等人做比較,反而一直很關注離陽那位碧眼兒的種種改革舉措……
徐鳳年不知不覺已經嚼爛那根野草,吐掉殘渣,站起身長撥出一口氣,反正不用他對拒北城的營建去如何指手畫腳,不如就徹徹底底遊手好閒一趟。徐鳳年突然消失在河邊,一路北掠,期間遠遠看到了按照部署進行更換駐地的右騎軍一部主力,看到了那座懷陽關的輪廓,最終徐鳳年出現在了破敗不堪的虎頭城,這座昔日的離陽邊關第一城,在董卓大肆攻城數月和成功破城之後,遭到巨大破壞,撤退前又燒掉城內建築七七八八,形同荒冢廢墟,修繕進度極為緩慢,加上時不時有北莽精銳騎軍的遊掠,就連對虎頭城有獨特情結的褚祿山也不得不放棄精力。夜色中,徐鳳年盤腿坐在城頭垛口上,望著城外的那座龍眼兒平原,閉上眼睛,依稀有千架投石車同時開弦後天女散花一般的巨石呼嘯聲,依稀有城內騎軍主動出擊慷慨赴死的馬蹄聲,依稀有自己早年初次入城見到劉寄奴在內一大幫校尉的喝酒笑聲。
滿城皆戰死,袍澤死同穴。
相傳董卓破城後,沒有對城中北涼戰死守卒做出類似洩憤鞭屍的舉動,也沒有築起京觀,只是走上城頭,用手推斷了那杆本就搖搖欲墜的徐字旗幟。後來北莽女帝下令讓董卓用劉寄奴的屍體換取楊元讚的屍體,徐鳳年沒有絲毫猶豫,不但答應把楊元讚的頭顱和屍身都裝入棺材,而且還多交出去五六顆北莽將軍的頭顱。一開始在霞光城的幽州議事堂內,有位性情暴躁的武將當場跳腳罵娘,相信如果不是徐鳳年的密信捎入城中,而是年輕藩王站在那裡,恐怕那些武將就是拼著丟掉官帽子也要開罵了,燕文鸞的臉色也不好看,顯然都以為北涼王是在跟北莽蠻子示弱,天底下哪裡有打勝了仗還跟敗軍之將示好的娘們行徑?當時整個幽州邊軍都快炸窩了,後邊褚祿山一封措辭嚴厲的密信火速傳遞到霞光城,風波這才平息下去。
徐鳳年睜開眼睛,小聲道:“劉寄奴,還有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