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說完話就起身要走,冷不丁說道:“白蓮先生,不妨陪我一起見楊慎杏。”
白煜才彎腰起身,聽到後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下。
當楊慎杏大踏步走上臺階的時候,就看到年輕藩王披裘攏袖坐著,但是有位不知身份的儒雅文士站著迎接自己,望向他的時候,笑眯眯,不是笑裡藏刀的那種,相反極為和氣,且自然而然。
等到徐鳳年介紹雙方身份後,楊慎杏大吃一驚,才知道眼前人,竟然是被先帝欽賜白蓮先生的龍虎山外姓天師,頓時心頭一熱,有了幾分暖意。當聽到白煜親口說有空就要去節度使府邸討要酒喝,楊慎杏不論真假,是客套還是真心,都對白煜生出幾分親近。畢竟他到涼州以後,之所以閉門謝客,無非是明知自己只要走出門半步,那就是人人喊打甚至喊殺過的街老鼠,至今別說涼州的文武官員一個沒露面,就是府上僕役丫鬟,也有些眼神不善。楊慎杏這次厚著臉皮來到清涼山,是先前曾以密信懇請徐鳳年從關外返回州城後一定打聲招呼,老人進沒進過清涼山王府,或者說徐鳳年願不願意讓這位節度使進門,整座北涼官場都在拭目以待,成了,楊慎杏未必就能在北涼掌權,但不成,楊慎杏以後的日子就肯定沒法過。楊慎杏最初的想法就是今天走這麼一趟,根本不奢望徐鳳年能夠擺出多大的陣仗排場,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但是白煜的出現,絕對是意外之喜。楊慎杏作為浸淫大半輩子離陽官場的老狐狸,如今北涼的風吹草動,只需要府上下人的三言兩語,老人往往就能抓住要害,例如正妃的人選,以及刺史田培芳的請辭,兩件事看似風牛馬不相及,其實這裡頭的蛛絲馬跡,很有講究,田培芳這是在跟陸東疆暗中示好啊,有陵州刺史更換的前車之鑑,他與其等到一兩年後被迫讓位給外鄉人,還不如當下主動讓賢,心有靈犀地跟陸氏跟未來涼州刺史陸東疆、甚至是王妃陸丞燕結下一份香火情。
三人在湖心亭內相談甚歡,不談國事,只聊風月。
盡歡而散,白煜主動將楊慎杏一路送出王府。
白煜站在門口目送節度使離去,有些瞭然的笑意。
由於宋洞明是比李功德更加手握實權的副經略使,那麼只要徐鳳年點頭答應陸東疆成為刺史,那麼整個陸家就會承情,而陸家也需要在清涼山有個“朝中人”。清流名士陸東疆,商賈王林泉,二選一,就當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宋洞明當然會選擇前者。他白煜就比較尷尬,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但是現在有個送上門來的楊慎杏,他白煜的境況就不一樣了,現在楊慎杏無法在北涼道官場說話,不代表以後還是如此。只要涼莽還打仗,只要楊慎杏足夠聰明,就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那麼以後不管節度使府邸如何車水馬龍,白煜都是跟楊慎杏“相識於微末”的那個人,是雪中送炭的貴人,而不是錦上添花的閒人。
白煜剛要跨入門檻,突然縮回腳,轉身走下臺階,再轉身看著那座大門。
這位白蓮先生,抬頭看著那塊氣勢赫赫的匾額,又看了看兩側那即將換新的春聯,想起先前湖心亭那個年輕人,自言自語道:“北涼,離陽,這個天下,有你徐鳳年,算不算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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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百感交集的白煜返身走入王府,途徑聽潮湖畔,結果看到一幕場景,差點讓白蓮先生跳腳罵娘。
自己前腳才走,那個口口聲聲與胭脂評女子沒啥的正人君子,就已經後腳與她在湖面上並肩而行了。
更過分的是那傢伙在看到自己後,非但沒有心虛,反而朝自己抬手打招呼。
白煜憤憤然小聲嘀咕了一句。
遠處湖面上,徐鳳年哈哈大笑。
陳漁好奇問道:“怎麼了?”
徐鳳年笑道:“白蓮先生以為隔著遠,我聽不到他說話,其實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