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處處可見那‘人相食’三字!”
“天下興亡交替,雖是常態,可每一次動盪,民間疾苦之苦,實在是苦不堪言。郊關之外衢路旁,旦暮反接如驅羊。喧呼朵頤擇肥截,快刀一落爭取將。這是何等慘烈景象?死者已滿路,生者為鬼鄰。天下蒼生半遊魂,這可不是亂世詩人在作無病呻吟之語啊!我親見春秋之末,販-賣男孩不過幾文錢,女子價值不過一捧粟米。再後來,有些父母不忍,便與別人換子而食,到最後,世上人不當人,猶不如鬼!我如何能不恨離陽?不恨那一路南下屠城滅國的徐驍?!”
“舊時王侯家,狐兔出沒地。其實又何止是王侯之家如此?”
徐鳳年從地上抓起一捧雪捏在手心,忍不住打斷老人的言語,“徐驍說過,做人要本分,頭等文人修齊治平,次等文人也能為蒼生訴苦幾句。而他作為提刀的武人,那就是打仗,也只會打仗,給他幾千人,那他就打一城,幾萬人就打一國,等他有了幾十萬鐵騎,不打天下打什麼?所以後來那麼多人罵他,他從不還嘴,也沒覺得自己做得就是對的。北涼軍中,老一輩的燕文鸞、鍾洪武、何仲忽等,年輕一些的,褚祿山、李陌蕃、曹小蛟,哪一個不是世人眼中臭名卓著的老兵痞?”
徐鳳年神情堅毅,沉聲說道:“但不能否認,如果說必定有人會做那個幫離陽一統天下的人屠,那麼由徐驍來做,肯定是最好的結果。”
齊練華感慨道:“此事,我還真沒有想過。”
陷入沉思的老人突然笑出聲,“黃龍士有句詩廣為流傳,‘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離陽那位宋家老夫子便點評‘深’字不如‘生’,若用生字,動靜結合,大合詩道。離陽朝文壇士林紛紛拍案叫絕,你以為然?”
徐鳳年平靜道:“我二姐曾在上陰學宮說過宋老夫子改得狗屁不通。”
齊練華問道:“那你就不好奇徐渭熊到底是誰家女兒?”
徐鳳年被觸及逆鱗,難掩怒意,“關你屁事!”
齊練華眯眼笑道:“徐鳳年啊徐鳳年,你還真是跟你爹徐驍差不多德性。”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氣,“我敬老先生對西楚忠心,在北涼王府潛伏多年守護亡國公主姜泥。但老先生別以為真能在徐家為所欲為。”
老人不以為然,面帶譏諷,“哦?”
不知何時,兩人所站位置變成了刀甲齊練華背對陵墓大門,徐鳳年背對兩塊墓碑。
然後兩人幾乎同時踏出一步,然後幾乎同時踏出一步的腳背就被對方另一隻腳踩住,徐鳳年雙指做劍戳中老人眉心,老人豎起手掌看似輕描淡寫拍在徐鳳年胸口。
老人身形旋轉如陀螺,卸去指劍的同時,大袖飄蕩,捲起漫天風雪,形成地龍汲水的景象。徐鳳年被掌刀推向墓碑,一手繞後貼在墓碑上,輕輕一推,借力前衝。
身形在空中的徐鳳年雙指併攏依舊,在老人頭頂處傾斜一抹,磅礴劍氣頓時當空潑灑而下。
老人嗤笑一聲,他的步伐迥異於世間武夫,兩腳稍微內傾,一手負後單手握拳,在一條直線上踩出連串碎步悍然前踏,躲過了那抹劍氣,剛好一拳砸在徐鳳年肚子上,拳重如擂鼓,借勢反彈後五指立即鬆開,又是一掌推去,徐鳳年倒飛出去的身體在雪夜中炸出類似辭歲爆竹的刺耳聲響。刀甲齊練華的拳也好,掌也好,步伐也好,其實都很簡單幹脆,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曾經自負與世為敵的王仙芝,快如奔雷,勁如炸雷,只以徒手迎敵,不屑天下神兵利器。
徐鳳年其實沒有如何重傷,只是被老人一招擊退,心潮起伏,體內本就絮亂的氣機愈發跌宕,如同沸水添油。這讓他對春秋刀甲重新有了認識,原本以為齊練華至多跟隋斜谷在一個水準上,看來應該起碼還要高出一線。
如果在流州斬龍之前,徐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