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而多弓,若非膂力尤為驚人的銳士,尋常騎弓八十步外便難破甲,兩軍對撞而衝,北涼鐵騎在陳芝豹的影響下,變態到了直接拋棄弓弩對射的這個過程,憑藉甲冑佔優,任由莽騎丟擲攢射,己方只管埋頭衝鋒。因此陳芝豹曾經有一個讓外界感到匪夷所思的狂妄論斷:在兵力大致相當甚至微小劣勢的前提下,北莽騎軍的命,只夠活四十步!
外人畢竟無法親眼見證這一幕,始終持有強烈的懷疑態度。
但無法否認,關於萬人以上純粹騎軍與騎軍捉對廝殺的珍貴經驗,整個離陽王朝,恐怕就只有得天獨厚的北涼邊軍了。別看趙室朝廷對西北邊事像是裝瞎子,可每一次風吹草動,上任金縷織造局李息烽都會不厭其煩地悄悄傳遞密摺送往京城。而這些摺子上內容,廣陵王趙毅和燕敕王趙炳不知花了多少人情和疏通了多少關係才成功買走,以供諸多幕僚謀士翻來覆去琢磨。
與此同時,離陽朝廷這邊自身也未束手待斃,乾脆在把北莽連同北涼一起視為假想敵,思索如何才能真正抗衡那些戰馬的鐵蹄,從春秋硝煙中脫穎而出的中原翹楚將領畢竟不會是什麼酒囊飯袋,頗有成效,步軍結陣拒馬的兵種分配和武器搭檔,都可謂登峰造極。在永徽之春的科舉考試中,甚至就有意味深長的類似相關考題。這就導致答卷中出現了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雖然大多數都被認為是書生意氣的無稽之談,但這之中,有一個論點在沉寂數年後突然熠熠生輝,那就是以極端對抗極端,那位在當時科舉中名落孫山的考生提出傾斜財力物力全力發展那堪稱畸形的重騎,力爭跨過萬人門檻,便是砸鍋賣鐵,也要培育出一支或者數支重騎,擱置在距離邊關不遠的重鎮。他的那份答卷當時在離陽朝廷泥牛入海,可事實上幾乎同時,北莽王庭就開始瘋狂用銀子去堆重騎,直到多年後離陽朝堂才後知後覺,那就是如今北莽以國姓命名的兩支王帳鐵騎,耶律重騎和慕容重騎!人數堪堪觸及一萬門檻,但再門外漢的文官,也知道要養這兩支重騎,那就等於在國家身上割肉放血去餵養這兩大隻饕餮。因為重騎真正耗費之巨的地方,不在建制,而是養兵。後知後覺的離陽朝堂,迫於朝野上下尤其是兵部顧廬和東線邊軍的輿論壓力,這才硬著頭皮跟在北莽屁股後頭打造出了朵顏鐵騎和雁門重騎,前者不足八千騎,後者數目更是不到五千。
至於為何當年那名赴京趕考書生會莫名其妙死於一條無名巷弄,誰在乎?
不過若是有人知曉這樁秘事,應該都會為之感慨,一個籍籍無名的江南書生筆下一篇不足千字的小文章,竟然會影響到大漠邊塞兩百萬甲士的生死。
敵我相距八十步外,頭排戰線鋪開如一線洶湧潮水的羌騎嫻熟搭弓射箭。
快速衝鋒中馬背的劇烈顛簸,敵方騎兵的人馬披甲,以及急促接觸戰中的換射時間不足,都是決定騎射只能錦上添花的重要原因。
北莽正規邊軍的槍矛配置還算不錯,不說董卓的那支董家軍,便是那些大將軍和持節令的嫡系親軍,就完全達到了離陽精銳邊軍的水準。只不過這支羌騎就要寒磣許多,倒不是北莽吝嗇到不願意掏出萬餘枝精製槍矛,而是就算送給有自己一套熟稔戰術的羌騎,只會是畫蛇添足,而絕對不是雪中送炭。戰馬的調教就已經讓人頭疼,何況是騎兵馬戰的實力培養?戰刀槍矛的輕重長短與騎兵手臂體力的關係,需要多少場廝殺付出多少條人命,才能磨合出一個最佳答案?槍刺敵騎的精確區域,戰刀劈砍的最優角度,甲冑披掛的合適重量,都因人而異,都是大學問,所以所有羌騎如果把主戰兵器突然換上太過奢侈又太過陌生的槍矛,以至於拖累了羌騎一貫的轉移速度,那麼這支羌騎一旦到了流州,要麼運氣好,沒碰上龍象軍,只當是歡歡喜喜遊歷了一次,運氣不好如當下,萬夫長金乘想都不用想,掉頭就跑吧,爭取把那些槍矛賣掉換